“血親除卻相連的血脈,並未給我幾多溫暖,反而滿是取舍難斷的淒楚。陛下,為何您要護著我,在乎我?我不明白,您是君王,最不該如此。”
“我也是個人,有七情六欲的活人。”文昭哭笑不得,隻得打趣:
“看對眼了便在意,覺得你長得尚可,腦子也夠用,天資勉強配得上朕,留著逗悶子,這輩子才不算孤寂。哪知呆久了上癮,中了你的毒。”
“我沒毒,也不敢招惹陛下,您冤枉我。”
雲葳癟著小嘴嘟囔,小爪子捏上了文昭衣襟垂落的小玉件。
“你這腦袋瓜裡還瞞了朕多少事?再胡鬧一次,朕可就真不護你了。”文昭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出言試探。
“沒了。”雲葳才不上當,她可以容許自己耽於情愛溫存,卻不會放肆到喪失理智。
“林老為何教你這些禦人之策?她灌輸給你超越為臣本分的道理,你就沒有好奇?”
文昭不忍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雲葳眼底的愧疚鮮明,正是套話的好時候呢。
“師傅說,這是前雍女君教導她的,她畢生心血又教給了我,是為傳承,僅此而已。她是宰輔,眼界高遠些,也是正常的。”雲葳漫不經心咕噥著,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為君需要名正言順,絕非懂得統禦之策便能上位的。即便把這套謀略公然放去學府講授,於尋常人也無用。
不過雲家不是尋常人,門生故舊追隨者無數,或許林青宜傳授她這些,的確是為另一條路做了些籌備的。斯人已逝,雲家榮光不複,雲葳饒是知曉隱晦,也不可能再與文昭提這些…
文昭鳳眸閃爍了須臾,如此也說得通。
林青宜若是得了女帝青眼,女帝為日後與人攜手並肩,教導未來皇后為君之道,也無可厚非。可惜那女帝芳齡早殤,而後前雍沒落,林家坐罪被滅,林青宜如曇花一現,無力扶大廈將傾。
“…陛下?”
雲葳等了許久都不見文昭開口,疑惑鑽出了腦袋,試探道:“那雲家的事,您就放過臣了?”
“小芷的願景不會騙朕,既然心之所向與朕一般無二,朕何故再責罰你?你與雲崧父子,終歸天壤之別。”
文昭輕歎一聲,垂眸端詳著這個已然倒在她懷裡,卻依舊惴惴不安的傻貓,盡心開解。
“臣的願景?”雲葳愈發茫然,無人問過她的願景啊。
“東風入律,時和歲稔,誰寫的?”
文昭忽而失笑:“小人兒不大,心境高遠,朕佩服了大半日呢。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是朕自幼的期盼,是朕祖父和父親為之付出血肉的願景。小芷陪朕實現,可好?”
心事被人洞穿,雲葳尷尬又羞赧,複又將腦袋窩進了文昭的腹心,逃避不言。
文昭的魔爪探進了雲葳的脖頸間來來回回輕飄飄地撓著,哂笑催促:“答話。”
“哈啊…咯咯…嗷,哈哈…好…哈嗷,饒了我…”
第89章 抉擇
寂月對清風, 雲靄水空蒙。
雲葳躲在文昭懷中望月,文昭頷首垂眉,溫存的視線落在雲葳炯炯杏眼裡倒映的泠暉處。
“回府後好生安養,用些補品, 不可再如此折磨自己, 可記得住?”
文昭叮囑的語氣滿溢關切與心憂, 雲葳腦海裡的思量太重, 即便今夜把話說開,但雲葳究竟聽沒聽進去, 她也沒有幾分把握。
“…嗯。”雲葳凝眸望了許久的月色, 心底的思緒千回百轉,情緒五味雜陳,已然泛著倦怠。
“困了?”慵懶的小奶音入耳, 文昭敏銳覺察出了異樣。
“…嗯。”
比方才更無力的聲音傳出, 文昭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還沒梳洗呢, 朕可不準你髒著上床。醒醒,去沐浴再睡。”
“不洗,睡矮榻。”
雲葳迷迷糊糊的, 上下眼瞼都在打架,悄然順著文昭絲滑的錦服溜去了一邊,蜷縮著就要入夢。
文昭有些無奈,雖然對睡覺不洗澡的臭貓心存嫌棄,但身子還是格外實誠地走去了床榻處,給人取了床錦被過來。
“陛下——!”
一聲驚魂未定的呼喚令文昭鳳眸一凜,手中拎著的錦被也扔了回去, 壓著受驚的惱火冷聲責問:“大呼小叫作甚?”
“啟寧殿下她…她服毒了。”秋寧氣喘籲籲地回應。
“什麽?!”文昭頃刻傻在了原地:“她人在哪兒?禦醫,派禦醫!”
“有人去請禦醫了。殿下從耶律太妃閣中出來, 讓婢子送她去您舊日的府上住。婢子方送她入了府,她下台階時腳步虛浮踉蹌,婢子上前一扶,才發覺她臉色差得出奇。”
“朕要出宮,備車!不,備馬!”文昭焦灼不已,拔腿就往外走。
雲葳被二人急切的話音吵得沒了倦意,人卻還懵著。
文昭走到大殿門口,後知後覺地想起雲葳精通毒理,便又二話不說匆匆折返,拉著蒙頭轉向的雲葳一路小跑,絲毫沒有平日裡處變不驚的帝王威儀與沉穩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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