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府中絕無這等陰邪的壓勝之物,她從不信這類事兒,更不屑於以此害人。在道觀數年,她曾眼見有人豁出性命風險求此等邪物害人,亦曾見證過諸多由此而起的悲劇,對此等行徑深惡痛絕。
可侯府裡怎會藏了此物?桃枝是腹心,斂芳和吳桐是文昭派的,秋寧藏的暗樁不少,寧燁從定安侯府帶來的人更是牢靠。按理說,絕出不了事兒的。
壓勝與巫蠱,一經查實,必死無疑,更遑論是扎“文昭”這個當朝君王的小人呢?怕不是九族都沒了……
接過那物件,文昭也是一怔,顯然是始料未及。
她安插的眼線都是飯桶不成,怎會發現不了這等物件,卻被一個貿然過府的長輩給搜羅了出來?
“姑母,此物哪兒來的?”文昭強撐著鎮定,凝眸反問。
“說來新鮮,她府上有個叫吳桐的小丫頭,大秋天的在後苑栽花。”文俊哂笑回應:
“臣入她府,臨近朝中放班之時,就想往侯府園子消遣等候片刻。臣見丫頭擺弄葉子都凋了的花,便近前打趣,孰料她滿面驚惶。臣疑惑去探,竟探得此物,一審才知,她是這逆臣的近侍,招認受此人指使,加害陛下。”
“您一派胡言!”雲葳懵得徹底,眼底壓著對文俊血口噴人的惱恨,仰著腦袋急切分辨:
“陛下,吳桐入府後,臣沒給她指過任何差事,連話都不曾說過,臣絕不會做這等陰邪勾當,臣瞧不上。”
“啪——”
文俊一掌下去,把雲葳打偏了頭:
“早料到你要狡辯。人證物證俱在,你府上人都在大理寺獄受審,若識相,就供出歹毒謀劃,免受磋磨!昔年雲崧辜負陛下信重,陛下卻仍對你和雲家恩遇有加,竟落得你這般背刺?”
文昭瞥見雲葳滲血的嘴角,暗道局面失控,壓著心疼吩咐羅喜:“把人送去掖庭獄,此事不便聲張。姑母,容朕查問一番,大理寺獄的人,先移送殿前司。”
雲葳眼底涔了淚花:“陛下,臣未做,臣府上的人更是屈枉,他們不該受審。”
“走吧雲侯,您容陛下查問一番,是非自有公斷。”羅喜溫聲勸她,拉著人離了大殿。
“殿前司是蕭家丫頭在管,可此事不好聲張,她不合適吧。陛下,老杜他有分寸,大理寺漏不出風聲。”
文俊試圖與文昭爭辯:“雲家人慣常左右搖擺,雲崧就是個見風使舵一輩子的滑頭。雲葳此人斷不該留。況且她娘在南疆,若聽得風聲,兩軍陣前反水便危險了,陛下得早做決斷,莫留後患。”
“姑母,此事朕自有決斷,不勞您和姑丈費心。殿前司朕心裡有數,查還是要查的,不若讓表兄親自查問吧。天色不早,朕讓槐夏送您歸府歇著。”
文昭語調平淡,可眼底的眸色卻格外晦暗。
文俊轉瞬鎖緊了眉心,口吻滿溢關切:“槐夏?臣忽而想起,吳桐說她是槐夏的妹妹。若真如此,這人陛下也得小心,家賊最難防。”
“謝過姑母,朕糊塗了,讓秋寧送您。”文昭藏起“小人”,兀自起身,朝門口揚聲喚著:“秋寧,進來。”
文俊心知文昭是在下逐客令,隻好依言隨人離了宮禁。
文昭立在窗邊,覷起鳳眸,目光循著文俊的背影遊走,一時竟有些看不透,這是何人做下的局,竟把她派出的眼線和雲葳都算了進去,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是這位深居簡出的姑母麽?可杜家與姑母本人,尤其是表兄杜淮,本是她攝政時期,最得力的助益與人脈;幼年皇考不在京,也是父親這位胞姐一直在幫齊太后照管禁中的皇嗣……
駙馬任大理寺卿,杜淮任禁軍將軍,父子在這等要害部門裡履職多年,從未出過半分差錯,恭謹忠誠,該是無有異心的。
方才文俊怒氣衝衝,滿目憂懼闖進來,好似也當真是慌了陣腳的長輩該有的反應。
雲葳和吳桐,誰在扯謊?
文昭不信雲葳會在背地裡戳小人,這人要害她,大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抹點毒藥,實不必如此鋌而走險,大費周章。
但吳桐的娘親吳尚宮和姐姐槐夏,是她和齊太后的人啊。
文昭正沉浸在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裡,羅喜去而複返。
“把杜淮叫來。”文昭聽得響動,轉身吩咐羅喜:“帶些飯食送去掖庭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準苛待雲葳。還有,把你的嘴閉緊了。”
“是。”羅喜拱手應承,戰戰兢兢的去尋杜淮來見。
不過須臾,杜淮快步入內,抱拳告罪:“臣無能,縱家母闖了大殿,請陛下賜罪。”
“此處無外人,表兄請起。”
文昭輕歎一聲,轉眸狀似無意地打量著杜淮的容色,低聲道:“姑母關心則亂,朕感激不盡,怎會怪罪?”
“謝陛下。”杜淮非是多話的性子,反而審慎的近乎木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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