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你就出宮去住了,今夜歇在這兒陪著朕。”
文昭的話音乾脆,不容回絕:“這便沐浴更衣,還睡床榻裡側。”
雲葳懶得與人掰扯,遂依言盥洗歇下,不多時便入了夢。
文昭待人睡熟,才不甘的冷聲吩咐秋寧:
“去套桃枝的話,今夜喂了雲葳什麽東西,竟讓她撇了一桌膳食不顧。”
第70章 躊躇
朝露落蕊芯, 梁燕啼雲天。
桃枝一大早走出庭院去領用度,卻在自己緊閉的房門處發現了一張字條:
“主夜宿聖寢兩日,切切留意勸誡。”
桃枝讀罷字條,眼神僵直, 失了聚焦的本能。
一來, 文昭的寢殿四下皆是腹心值守, 與宣和殿不過一前一後, 尋常宮人不會知曉那邊的情況。這字條所言若屬實,閣中耳目竟已安插去了陛下的身邊, 桃枝頗覺意外。
二來, 雲葳是臣,沒有無緣無故,接連兩日歇在陛下寢殿不出的道理, 此等反常行徑, 令她駭然。
而同沐一輪朝陽的帝王寢殿內, 此刻雲葳方迷糊糊的轉醒。
文昭坐在床榻邊,不知從何處尋了個纖長的羽毛,在雲葳懵懂的小臉上掃來掃去:“清醒一二, 叫你早起真難,今日有大朝,你想遲到被申飭罰俸?”
雲葳嫌棄又煩躁,別過腦袋後,頂著個滿是起床氣的小臉,一骨碌爬下床榻,稀裡糊塗趿拉著鞋子直奔妝台。
“婢子伺候您梳洗。”一溫柔清甜的話音自身側傳入了雲葳的耳畔。
她茫然回眸, 見了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姑娘,瞧著長相好似有些眼熟, 可她確實沒見過的。
“這是吳桐,日後讓她隨侍你。你身側隻桃枝一個,未免操勞,顧不周全,如此朕也放心些。”
文昭近前來,轉眸瞧著吳桐,與雲葳解釋:“吳桐是槐夏的妹妹,性情溫婉,與你該是投緣。”
雲葳象征性扯了下嘴角:“謝陛下,日後有勞吳姑娘了。”
文昭抿嘴失笑:“她小你兩歲,你稱她名姓即可,何須這般客套?”
“是。”雲葳自顧自拎了小梳子在手,垂眸掃過文昭一身齊整的冕服,柔聲道:
“陛下,臣習慣自己梳洗,無需人伺候。您早些去用膳吧,朝會肅穆,不好誤了時辰。”
“朕穿成這樣很累的,怎會有胃口用膳?”
文昭哂笑輕語:“想是朕在此讓你不自在了,朕出去就是。”
雲葳咕噥了兩下小嘴兒,卻沒說話。文昭的話怪怪的,好似她故意趕人一樣。
文昭裝模做樣的往前緩行兩步,心底存了幾分僥幸,等著雲葳開口留她。
哪知這冷血無情的臭貓在妝台前坐得穩當,心無旁騖地梳頭盤發,根本無意關心她。
文昭深吸一口氣,拂袖大步流星踏出了寢殿,吩咐左右:“擺駕崇政殿!”
一路上,文昭越想越窩火。
雲葳的情緒與狀態絕對有問題,可她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問題出在了何處。
單純的疲累和有意的疏離是完全兩回事,她篤定雲葳就是有意冷落她,卻礙於威權不敢表露的太分明。
待到朝會時,文昭凝眸掃過大殿內林立的臣工,瘦弱年少的雲葳混跡在一眾老臣寬厚的身板裡,若非有意,根本找不見。
而這小東西,大半個時辰內眼睛黏在了地板上,莫說抬頭,連眼瞼都從未抬起過。
朝會散去,文昭自殿內後門回了宣和殿。
一眾朝臣自崇政殿南門魚貫而出,大多往前省去,唯有少數禦前的郎官往北側回。
雲葳正欲跨過回廊向北,身後卻追來一緋衣中年人:“雲郎中,留步!”
雲葳身形一抖,她聽得出,這是雲山近的嗓音。好在大內處處是守衛,她也無需怕,是以回身叉手一禮:“見過雲少卿。”
“近日可有時間回府一趟?有事需同你商議,是你祖父的意思。”
雲山近見雲葳眼都不抬,索性開門見山。
“沒有,在下還要當值,告辭。”雲葳想也不想,轉身拂袖離去,一腳邁過了宣和殿外的宮門。
雲山近見人入了宣和宮門,心知無法再追,隻丟下一聲長歎,出宮去了。
二人走後,廊下值守的侍衛悄悄交頭接耳:“雲家父女真新鮮,女兒賜紫金魚袋,親爹卻還是個緋衣郎。就說是在大內,這二人的交談也過於正經了吧,誰家父女這麽說話?”
“你管人家怎麽說話呢?祖孫三代都是大官,雲家祖墳青煙不知冒了多高,咱可羨慕不來。一家都不是尋常人,你我這等凡夫俗子,能理解就怪了。”另一人被太陽曬得眯了眼睛,拖著長音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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