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葳頗覺意外,慌亂倒退了兩步,羽睫閃爍如風。
文昭近前攥緊她的手腕,拉著她又回了秋千那兒。
“陛下,不要,求您…”
雲葳驚恐不已,雙眸瞪得渾圓,不住往後縮著身子:“臣何處錯了,臣改。”
文昭頓住腳步,將人拉到了自己的鼻尖處,犀利的鳳眸幽沉地端詳著驚惶的小人兒,沉聲道:
“你對朕,除了懼怕,可有一星半點的信任?在朕面前,偽裝、做戲、壓抑、隱忍求全,唯獨不敢以誠相待,對麽?”
濃烈的酒氣漫過鼻息,雲葳的心跳雜亂無章,暗道倒霉。
文昭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這會兒又飲了酒,只怕催發了心底的憤懣,正值情緒低落的峰值。
“說話,又裝啞巴?”文昭覷起鳳眸,性急之下催促的話音透著不耐。
雲葳不得不承認,文昭的評斷言辭說中了她八成的思量,可若實誠認下,這會兒無異於給文昭本就怒火中燒的心境火上澆油,她斷然討不到一絲一毫的好下場。
“沒…沒有,臣再…再不敢欺瞞陛下了。”
雲葳小心翼翼地回應,一雙手緊緊攥著身側的裙擺,眼前的睫毛都眨巴出了殘影。
“嘀嗒,嘀嗒……”
老天見憐,厚實的雲層間垂落了幾滴豆大的雨點,打在了雲葳滿是慌亂的容顏上,迸裂了一朵水花兒。
不知是秋千的功勞,還是酒水的威力,文昭覺得頭有些昏沉暈眩。
抬眼望著暗沉的天色,她無力地輕歎一聲,松開了雲葳,隻淡聲吩咐:“隨朕回去。”
文昭在酒氣的慫恿下,萌生了試探雲葳態度的想法,可這結果無異於給了她當頭一棒。
雲葳寧可委屈的自顧自抽泣,都不敢在她面前討要分毫的憐惜。
昨日的文婉犯下大錯,被她斥責恐嚇了一通,卻還是會拉扯著她討好哭訴,這才是存心親近的人該有的反應。
可雲葳的反應只有被迫的隱忍與驚懼,顯然一丁點兒試圖親近依戀的端倪都挨不上。
文昭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雲葳謹小慎微的在後面跟,兩個皮囊下包裹著的,是全然不相乾的心事。
文昭一路無話,將人直接帶回了寢殿。
雲葳戰戰兢兢,後悔方才遊園的決定。
“覺察藥膏有問題,為何不直言?”
文昭親自抬手褪去了染上潮氣的外衣,隨手丟去了一旁的椅背處:“答應給朕做個新的,怎至今未見到呢?”
雲葳眸光一顫,難掩心虛,又自覺俯下身去,怯生生解釋:
“陛下恕罪,臣無意欺瞞。臣只是懷疑,卻拿不準是否真的有問題,所以才…”
“禦醫隻聞了須臾,便篤定藥膏裡放了過量不該存在的毒物。你的醫術不算糟糕,當真拿不準?既有懷疑,為何不說給朕,為何不攔著朕給你用藥?你在怕什麽?不惜以身試毒也要裝糊塗?這等事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朕怎會怪你?”
文昭的語氣裡透著鮮明的不滿。
“臣知錯。”雲葳愈發慚愧,文昭的怨怪入耳,她連分辨的心力都沒有了。
“知錯?”文昭苦笑一聲:“朕在等你解釋,聽你一句心裡話,很難。”
雲葳腦子發蒙,連眉心都鎖了起來。
“你猜測的毒物是什麽?”文昭見她沉默,耐著性子一點點的引導。
雲葳輕呼了一口氣,總算等來一個好回答的問題:“臣懷疑是曼陀羅的氣息,但辨識不出是花瓣還是籽實。”
“猜得不錯,既知道是毒物,你就這麽放心的讓朕每日用下去?”文昭的語氣裡藏著些許莫名的笑意。
雲葳小聲嘀咕:“不全是毒,曼陀羅本就有抑痛麻痹的用途,且中毒需要很長時間,旦夕無事的。”
文昭苦澀哂笑:“左右朕一時半刻死不了,朕中毒不治的風險遠低於你貿然諫言的風險,是以你權衡一二,為了自己安生舒坦,便瞞下了這個事實,留待日後尋到良機再抖摟,是也不是?”
雲葳啞然,把心思刨析透徹,擺上明面,聽起來實在有些殘忍無情,但這卻是事實。
“朕當真是孤家寡人了。”
文昭施施然踱步去了床榻前:“先前是朕誤會你的心意了,對麽?那晚…非是你默許朕的行徑,而是懼怕朕的威權,不敢不從,加之念音閣事發,你故意逢迎朕意欲求得寬赦,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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