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泥之別?為何要將各有歸處的雲泥強行作比?我非高懸天際的圓月,你也非混跡泥淖毫不出挑的塵埃。你我血肉之軀,皆是神明眼底渺小如螻蟻的眾生。我們唯有身份差別,其余掣肘,都是你的借口罷了。”
“這便是了,臣沒有資格主動走向您,而您若有心走近我,卻輕而易舉。”
雲葳安靜地瞧著文昭信步行至她的眼前,在心底默默數著文昭靠近她的步調,直至鞋尖相抵,才狡黠地抬眸,與人莞爾一笑,嘴邊浮現一個輕淺的梨渦,與那淡笑一般,似曇花瑰麗,稍縱即逝。
文昭眸光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竟被這狡詐的小賊擺了一道。
“甚好。”文昭斜勾朱唇,哼笑輕語:
“你既有心力耍弄這些詭譎伎倆,便說明你的心態遠比顯露在外的強大百倍。朕偏生喜歡如你這般摸不透看不穿的鬼靈精,不如今夜就讓朕好好參悟參悟你這小妖孽的心緒?”
“不敢當。”雲葳試探得逞,便悄然往後閃了身子:“陛下今日憂思鬱結,該早些休息。”
凡事都該循序漸進,過猶不及,輕而易舉攥到手裡的物件,永遠不會被珍惜回味。
文昭無聲地彎了眉眼,玩味的笑靨直達耳根:“撩撥夠了便想逃?天底下哪兒有這等佔盡便宜的美事?人不大,心思百轉千回,誰教你的?”
“臣豈敢撩撥陛下,這是大不敬。”
雲葳眉目低垂,裝得乖巧謙卑,悠悠拱手一禮:“您問話臣答話罷了,並無什麽婉轉心思。桃枝等著臣呢,再耽擱,她要擔心的。”
“表面恭謹心底叛逆,這叫陽奉陰違。”
文昭淡然凝視著雲葳,話音自唇齒間緩緩飄散,漫不經心地伸了手指去夠雲葳的側臉。
雲葳思及文昭漫身的酒氣,有些慌亂的往後退了兩步。
“躲?”
文昭尾音上揚,口吻卻透著三分壓抑,修長的手指凌落於半空,難掩突兀。
雲葳不安地閃動著眼瞼,一時竟不知所措。方才熱血上湧,感性作祟,此刻她的理智回來了。
“你這是欲迎還拒?好玩麽?”文昭收回了手指,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雲葳瘋狂搖著腦袋否認。
“秋寧!”文昭快步往外走去,立在殿內揚聲呼喚。
“婢子在。”秋寧幾乎是閃現在了房門處。
“備沐湯來,朕要沐浴,不必命人伺候。”文昭吩咐完,複又探身回了臥房。
秋寧的思緒零亂,茫然眨了眨眼,倉惶逃離了大殿。
比秋寧更零亂的,是石化在原地的雲葳。
“給朕更衣。”文昭立在屏風後,展開雙臂候著。
此刻,殿內除了雲葳,再無旁人。
雲葳闔眸,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同手同腳的詭異姿勢,慢吞吞地擦著地板磨蹭去了文昭的身後。
顫抖的小爪子攀上文昭腰間的玉帶,蠻力撕扯了半晌,都沒找準暗扣的位置,反越收越緊,勒得文昭悄然攥緊了拳頭。
“你活膩了?”文昭咬牙切齒,覷眼擠出了一句威脅:“再扯一下,爪子給你剁了!”
雲葳的手停滯在半空,再不敢動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外間殿門開合間,秋寧探身入內,是來送沐湯的。
雲葳腳踩貓步一溜煙飛撲了過去,朝著人連比劃帶擠眉弄眼的,總算誆騙著秋寧近前伺候文昭去了。
眼見秋寧輕車熟路的給人下了玉帶,她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溜出了大殿,隨即冒著淅瀝的雨簾,撒丫子逃之夭夭。
待秋寧繞去文昭身前,給人解衣領處的暗扣,文昭才驚詫發覺,眼前人竟被掉了包。
她匆匆轉身去瞧,殿門大開,哪兒還有雲葳的半點兒影子?
“半刻,把人抓來,否則你去院子裡醒醒腦。”
文昭待人給自己換好衣衫,淡然甩了袖子坐去床榻上,冷聲吩咐著秋寧,順帶賞了人一記眼刀。
秋寧心肝一顫,腳底抹油溜得飛快,入了廊下便問:“方才雲侯跑去了何處?”
小宮人一臉懵,抬手給人指了個方向,就見今夜第二個下雨不打傘的傻子衝入了雨簾,跑得比先前那個還快。
頂著冰涼的雨霧,秋寧一把攥住了雲葳的胳膊往回拽:“跟婢子回去!”
“秋姐姐,我不能回,哪有臣子伺候陛下沐浴的道理?你救救我。”
雲葳倒退兩步,瘋狂撕扯著衣袖。
“你不回去我得玩完兒,你救救我成嗎?雲侯,小祖宗,跟我回去吧。”
秋寧被雨水淋得難以呼吸,雲葳卻如泥鰍般掙扎不休,她無奈下一把壓住雲葳的肩頭:“雲侯,得罪了。”
“嘶…”雲葳倒吸一口涼氣,卻還在試圖引誘秋寧:“秋姐姐,陛下醉了,你不能眼睜睜看她醉酒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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