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的目光似淬了冰,腕間佛珠洇著光澤,位高權重的上位者氣場盡數鋪開,視線掃過花枝時,枝葉都如驚懼寒意般顫了顫。
“出來。”
話音消散在空氣中,五秒後站在花牆邊的顧疏棠徑直走到空地中間。與不遠處的Omega相比,她像一隻柔弱的食草性動物,毫無抵抗之力。
她聲音低啞:“沈總。”
顧疏棠是海城權貴圈裡僅有的那麽幾個,見過如今沈家掌權人沈韞惜真面目的人。她出身顧家,因為是顧家主風流在外遺落的孩子,被認回顧家後也極不受待見,處處都被排擠,甚至活得不如顧家的花匠。
直到,她意外被顏家的繼承人顏霜選做伴讀。
顏家與顧家有著天壤之別,顧家在海城權貴圈裡根本排不上號,而顏家是整個海城僅次於名流之首沈家的龐然巨物。兩家一個在天,一個在地,被選中的那一天,她受到了全家所有人前所未有的關注。
也因此,她從最微末的存在,一躍成了整個顧家都要仰仗的人。
可對於她而言,那只不過是從一個囚籠,轉到了另一個囚籠裡,這二者間並沒有本質區別。
清瘦的顧疏棠緊攥著手,纖細的手腕仿佛稍微用力點兒就能掐斷。面對喜怒不形於色的沈韞惜,她恭敬地垂首,脖頸弧度低的似被一隻無形的手壓著,臉色也蒼白如紙。
雨珠大力地拍打著菱形雕花窗,顧疏棠思緒百轉千回。
在花架邊見到沈韞惜的第一眼,她就認出了她。
那一眼,令她如墜冰窟。
她既錯愕也懼怕,因為沈韞惜與顏霜是相識的朋友,而她不想暴露蹤跡,不想再回到顏霜身邊。
與此同時,她更不明白為什麽沈韞惜會是…秦姨口中的沈之蔻。秦姨提起的那個外貿公司普通職員沈之蔻,竟然是掌控整個沈家經濟命脈,佔據海城半壁江山,站在權勢與秩序巔峰的沈韞惜。
這簡直匪夷所思。
可她絕不會認錯。
摔倒保溫瓶迅速冷靜下來後,她在前台目睹了沈韞惜與曲蓁親昵的相處,目睹了她們交握緊牽的雙手。
龐雜的信息讓她的頭腦經歷了一場洶湧的魆風驟雨。
即使她想不清楚的事仍然很多,但經由梳理後,她明白了歡芯花店為什麽能從眾多花店中脫穎而出,與縣城內的各大酒店都簽署長期合作的合同。
不是因為歡芯花店比同行更具競爭力,也並非其它任何原因,而是因為——
這是沈韞惜的手筆,這一切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沈韞惜所為。
針織開衫的衣角,被顧疏棠攥得發皺,她眼睫顫動,幾乎懇求道。
“沈總。”
“請您…求您不要告訴顏總,在這兒見過我。”
“我會立馬離開花店,從這兒消失。”
第37章
花房內的枝丫都修剪的非常規整, 牆角放置著用來澆灌的工具,還有一幅色彩濃重的油畫。
站在幾步開外的顧疏棠依然低低垂首,畢恭畢敬,似雕像館裡的石像。
沈之蔻巋然未動, 聲音古井無波:“你懷孕了。”
不是反問, 而是直白明晰地陳述事實。
顧疏棠面色驟變。
霎時間, 她控制不住地回想起逃離前的場景。
光線昏暗的房間內, 她手腳無力地被按在落地窗前,瀕臨易感期的顏霜在她耳邊低聲道。
“下一次想逃,你會死在我的床上。”
聽到懷孕兩個字眼的這一刻,她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種可能性,她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在手眼通天的沈韞惜面前, 所有的掩飾和掙扎都隻會徒勞白費。
她隻能壓下心底的懼意,否定所有的可能,啞聲道:“是。”
第三排花架上的彼岸花開得正盛,紅石榴色的花瓣似雪中紅梅。沈之蔻的目光在花蕊間停滯片刻, 指腹擦過腕間的菩提手串。
“你跟顏霜之間的事,我不會插手。”
她目光生寒:“其余的事,你守口如瓶。”
顧疏棠的眸底浮起幾分錯愕, 似不可置信。很快, 她將頭垂得更低, 語氣飽含感激。
“謝謝您,請您放心,我會謹記的。”
在顏霜身邊十年, 她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也能遊刃有余地處理諸多狀況。聽到沈韞惜的答覆, 她已經猜出了其後的所有話外意,再多問隻會顯得愚笨。
而顧疏棠知道,顏霜和沈韞惜都最不喜愚笨的庸才。
盡管她在很早以前就聽聞過沈家的沈韞惜,可她真正第一次見到沈韞惜,是在三年前的賽維比斯馬場。
那天她收到顏霜的短信後,立馬遠赴異國準時出現在顏霜身邊。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但對那時的每一幕,她都記憶深刻。
一望無盡的草原上,身穿馬術騎士服的沈之蔻,騎著白色的駿馬在場道奔踏。疾風拂起她的長卷發,黑色的馬術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線,腰若約素、肩若削成,每一處都百般難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