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我會仔細修剪的。”
不知何時,飄窗外又下起了小雨,雨絲融入夜色,暗湧成經年前的那條河道。
沈之蔻沉靜地聽著淅瀝的雨聲。
綿密的細雨像極了六年前她們相遇的那一天,彼時的曲蓁十六歲,似潔白初綻的梔子花般稚嫩美好,天真爛漫。而二十二歲的沈之蔻,如將要枯萎凋零的山地玫瑰,勉強從鬼門關撿回了一條命,狼狽不堪且心如死潭。
時間像一條奔騰不息的河流,將記憶中那些不重要的片段盡數衝刷掉,隻有那些不肯忘卻的人逆遊留在原地。
朦朧的暖光傾灑而下,沈之蔻側過身,徒然道:“秦姨說,我很像她的一位故人。”
曲蓁面對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像在困惑是哪位故人。
“是六年前遇到的一位故人。”
時間如逆轉回那場不期而遇的雨中,眼前alpha的面孔,似乎也在漸漸倒變的稚嫩青澀。
沈之蔻一字一頓問:“你還記得她嗎?”
第38章
“你還記得她嗎?”
話音消散, 四目相對,曲蓁恍然覺得,沈之蔻的眸子裡好像下起了雨,濺落到她的心湖底。
以至於, 她的記憶緩緩被拉回到六年前的那個雨天。
那天, 她們一家三口開車去外婆家, 在小道停車休息時, 她吃了水果便當,手上沾到了汙漬,拿紙巾擦過也還是黏糊糊的。
恰好不遠處有一條河道,愛乾淨的她便撐著傘去河道邊洗手,踩石階而下時, 她在雜草叢裡看到一抹刺眼的白色。
周遭幽靜, 她停頓了下,右轉往雜草叢的位置靠。距離越發相近,她看得也愈發清晰,在染著濕意的草叢裡的不是物品, 而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
彼時十六歲的曲蓁,嚇得步伐不穩,差點踩空摔倒。
弄出的動靜吵醒了昏厥的人, 曲蓁瞧見她蒼白的嘴唇動了下, 血肉模糊的手指朝她的方向點了點。
曲蓁緊張地往兩個母親的方向望了一眼, 或許是因為眼前的人真的很可憐狼狽,令人十分不忍心,加之周圍並沒有什麽危險, 她鼓起勇氣撐著傘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她掏出口袋裡的手機, 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你別怕,我馬上打急救電話,醫生很快就來了。”
她出聲安撫,剛要撥通,面頰纏著白色紗布的女孩忽然攥住了她的褲腳,聲音嘶啞一字一頓道。
“別、打。”
“我、不去、醫院。”
“救、救我。”
女孩指尖的血漬沾染在曲蓁水藍色的牛仔褲上,那雙布滿紅色絲線的眼睛,像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又因這場雨,漸漸洇出水潤的濕意。
“我家人、虐待我,去醫院她們能找到我。”她的狀態實在糟糕,說長句都很吃力,“求、求你,救救我。”
曲蓁的動作僵住,還沒等她有所動作,女孩就暈了過去。
腦中亂糟糟的她,連忙丟掉傘,躬身借著地勢高度背起女孩,迅速往秦歡所在的方向奔跑。背上的人沒什麽重量,輕得像一團雲,興許也就比她老家裡大號的棉花娃娃重一些。
向母親兩人解釋清楚後,她們急忙往梅花村趕。
到達目的地,第二性別是Omega的秦外婆,給女孩做過包扎處理和細致的檢查後,她摘掉眼鏡告訴三人。
“是個Omega,臉部和四肢包括腹部等各處,都有程度不一的損傷,看起來像比虐待更嚴重。有些是舊傷,有些是新傷,雖然看著嚇人,但沒有傷及內部,精心調養一兩個月,應該就不會留下什麽大問題。”已經年邁的秦外婆歎了口氣,“她太瘦了,長期營養不良,從腺體的發育程度來看,應該已經成年了,但具體多大年紀我也看不出來。她臉上的傷很猙獰,調養也會留疤,就算花大價錢去修複可能也…”
“外婆,她已經成年了嗎?”十六歲的曲蓁睜圓眼睛,“可她看起來好瘦小,我以為她比我還要小一點。”
“確實是成年人。”
秦歡皺起眉:“應該真是被家裡苛待吧。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人虐待自己的孩子啊?”她難得飆了句髒話,“真是天殺的。”
曲涵低聲提醒她,孩子還在身邊。
三個大人就著女孩去留的問題開始討論,曲涵和秦外婆認為這件事仍有許多疑點,秦歡和曲蓁一致認為要留下女孩。
那時的曲蓁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卻一臉堅定地攬下責任:“她是我帶回來的,我會照顧她,喂飯什麽的我都可以的。”
秦歡笑著捏了捏女兒柔軟的臉頰。
討論結束後,曲蓁跑到女孩床前,擔憂地望了她許久,瓷白的臉頰滿是祈願時的認真。
“你要快點醒過來哦。”
第二天傍晚,躺在溫床上的女孩才轉醒,她的嗓音沙啞粗糲,向眾人講述此前被虐待繼而逃出的經歷後,纖瘦的身體似暴雨中搖搖欲墜的枝丫。
已為人母的秦歡眼眶泛紅,單純又善良的曲蓁,更是直接變成了雙目通紅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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