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霜面色凝重,下意識去望好友。但未見其人, 先聞異聲。
重物墜地的聲音從書桌後傳來,邊沿的複式台燈滾落至地毯中央, 耳畔反覆地回響著呼聲,可沈韞惜卻置若罔聞,就連眼前的景象都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下落…不明?
她下意識地反思為什麽會下落不明,她不信神佛,卻為著她的小姑娘,數年如一日去點天燈,以祈禱神佛庇佑她的小姑娘平安順遂。
但小姑娘最新的近況,令她的心臟似被鑿開了一個洞窟,刺骨寒風吹得生疼。
強於病發百倍的心痛,致使生理性淚水從眼角墜落,她的身體養分仿佛在這一瞬被抽空,牆角俏立枝頭的鈴蘭花瞬間衰敗。
她臉色蒼白如紙,血腥味伴隨著咳嗽聲從喉道深處湧衝,自嫣然的唇間緩緩溢出,血色成了她面容間的唯一顏色。
“韞惜!”
“沈總!”
Amelia和顏霜都趕到她身邊,擔憂且焦急地詢問情況。
“韞惜,你怎麽了?”顏霜眉頭緊鎖問,“你的病不是好一些了嗎?怎麽會這樣?”
Amelia是個beta,她從右側的抽櫃裡拿出乾淨的濕巾,像曾經病發前那樣遞到沈韞惜手邊。
“您別擔心,我已經通知下去了,醫療團隊和搜查團隊都在趕往嶺山。您先好好休息,曲小姐一定會——”
剩余的話都被徒然打斷,沈韞惜擦拭唇角的血跡,眸底醞釀著一場遲到六年的山雨。昔時在曲蓁面前的偽裝徹底卸掉,她似出鞘見血的寒刃,冷意凜然,露出層層面具下孤絕又偏執的一面。
在兩人錯愕怔愣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道。
“我去找她。”
神佛不庇佑她的小姑娘,那就由她來庇佑、由她來尋找、直到生命停息,世界盡頭。
她向來利落,邁開步伐,如同奔赴一場前路未明的訣別,黑色的裙擺翻飛如蝶。窗外的雨落入她的眸底,心臟酸澀絞痛的同時,她堅定地想。
她的小姑娘說想她,那麽她就去見她。即使前路遍布荊棘、重巒疊嶂,她也一定要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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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紛飛的九點二十分。
因路面凍結,當地政府部門派出的搜救隊遲遲未抵達嶺山。村民們擔憂地望著塌方處,領隊陳茉正滿心焦急與搜救隊通話,因為她們隊伍中有一人身處塌方中沒有歸隊。
“方隊長,請問您們什麽時候到嶺山?”她急促道,“請您們再快一些,我們的隊員只要晚一分鍾,都會面臨生命危險。”
“陳隊長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請您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好,那您們預計還有多久才能到?”
“大概——”對方歎了口氣,“這麽大的雪換是以前早就封山了,現在的情況我們也很難保證具體的時間。如果順利預計一小時,但如果暴雪封路的話,這就無法保證了。”
嶺山本就在南陽市最偏僻的地帶,她們已經盡力在趕路,但暴雪天的情況遠比想象中的複雜,她們也很難給出準確的時間。
“那我們能先去小面積地找她嗎?”
對方的語氣很嚴肅:“請不要擅自行動。按照您拍攝的現場照片,在不確定是否有余震的情況下,請您和您的同事們、以及村裡所有的村民們都呆在安全區域,千萬不要擅自搜尋,否則可能會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好,好。請您們盡量快一點,拜托了!”
“我們會的。”
通話結束,迎著隊員們心急如焚的目光,陳茉低聲道:“還不確定,已經在趕過來了。再等一等,小曲一定會平平安安歸隊。”
跟曲蓁同住一間的谷玟,目光空洞地望著遠處的塌方,喃喃自語。
“我就應該叫醒她的,我不該先走的。”她又垂首望著自己的手,“我應該把她喊醒,然後把她拉到大本營吃早餐的。”
熊月眼眶通紅,不忍地拍了拍她的肩。
“不是你的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不要責怪自己。”
近二十年來,嶺山從來都沒發生過地震、滑坡等自然災害,誰都沒有料想到會有今天。在關系相近的人眼中,曲蓁的運氣一直以來都很好,但當這場地震降臨,所有人都撤離及時,唯獨她因為挨得最近,昏睡於塌方之下。
雪越下越大,絲毫不顯轉小的趨勢。
嶺山白雪皚皚,像冰封千裡、永不見日的冰川,叢林裡偶有飛鳥掠過,奇怪的叫聲似烏鴉昭告著不詳。氣氛凝重,有人在心底默默祈禱平安,有人則在千裡之外聞訊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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