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朝朝:“算了,還是別說了。”
黎朝朝怕戳到沈吟雪的傷疤,但沈吟雪卻好似並不在意:“爸爸小時候就去世了,沒見過他,媽媽……”
沈吟雪話語頓了頓:“關於媽媽,我不太記得了,唯一的印象可能就是小時候陪著一塊擺攤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是艱苦的,風餐露宿,但也是幸福的,在沈吟雪對小時候有限的記憶裡,那段時間她記得自己是很開心的。
她從小就沒有爸爸,身邊只有媽媽。
沈媽帶著她,四處擺攤,到處搬家。
日子過得很艱難,沈媽一邊需要照看著她,一邊需要外出擺攤賺錢補貼家用。
那時,沈吟雪天天跟在沈媽後面,幫著一塊擺攤,幫著叫賣,小大人般幫著沈媽做生意,累了就趴在地上小憩。
沈媽白天愛笑,可到了晚上,總是偷偷哭。
沈吟雪不懂她為什麽哭,沈媽卻說:“阿雪你跟著我太苦了,太苦了,太苦了……”
她一隻重複著太苦了。
沈吟雪搖著小腦袋:“不苦,我喜歡和媽媽在一起。”
沈媽撫摸她的頭,哄她睡覺,也不知道有沒有將沈吟雪的這句話“不苦”聽進去。
事後也證明,沈媽應該是沒聽進去的,因為第二天,沈媽就將沈吟雪送回了沈家。
“阿雪喜不喜歡這裡?”沈媽蹲下來,摸摸她的腦袋。
沈吟雪從沒見過這麽大的房子,小孩子喜歡這種富麗堂皇的環境,自然點頭:“喜歡!”
沈媽笑了,笑容有些落寞,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那以後阿雪都住這裡好不好?”
沈吟雪原本還很歡喜這房子,四處打量,四處跑,聽到這話後,立馬看向沈媽:“那媽媽也會在這裡嗎?”
沈媽點頭:“媽媽也會在。”
沈吟雪當即笑了:“好,媽媽在這裡,那阿雪也住這裡!”
媽媽在哪,她就在哪,那是幼年沈吟雪唯一的想法。
她可以不要大房子,但她需要媽媽。
媽媽也答應她了,會一起住在這裡,會一起在這裡生活,一切似乎都很好,終於不用風餐露宿終於不用頻繁搬家了,媽媽也終於可以不那麽累了。
可是一轉身,媽媽不見了。
她甚至不記得最後和媽媽說的話是什麽,媽媽就那麽憑空消失了,再沒出現過。
沈吟雪哭著鬧著要找媽媽,沈奶奶只是冷眼看著她,鄙夷道:“野種就是野種,一點規矩沒有。”
沈奶奶很喜歡給沈吟雪立規矩,房間得整潔,衣服得得體,坐姿得端正。
一切一切,都得規規矩矩。
沈吟雪的很多習慣,很多強迫症也是在這種環境下日積月累養成的。
因為但凡她做不好,奶奶就會罵她野種,就會罰她一天不許吃飯。
沈吟雪不懂大人間的恩怨,她隻知道奶奶不同意爸爸和媽媽在一起,爸爸便帶著媽媽離開了沈家,之後二人結婚,便有了她。
通過媽媽以前的描述,沈吟雪得知了這些。
爸爸媽媽剛離開沈家那會,雖然沒錢但日子也算是有盼頭,隻可惜爸爸因為意外去世了,媽媽不得已帶著她四處謀生。
一個單親媽媽,帶著幾歲的孩子,手上沒錢又沒有謀生的本領,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難到最後將孩子送回了沈家。
沈吟雪想找媽媽,但媽媽再沒出現過了。
“你媽不要你了,”沈奶奶抓回了又一次偷跑出去找媽媽的她:“沒人要你,要是再不聽話,連我也不會要你了,到時候你就是沒人要的孩子了。”
這句話,成功將沈吟雪嚇住了。
她不再試圖找媽媽,同時她也知道,她再也找不到媽媽了。
她再也找不到媽媽了,因為媽媽不要她了,帶著她太辛苦了,太累了,太苦了。
媽媽常說太苦了,不是孩子苦,是作為媽媽的她苦。
沈吟雪也不想媽媽那麽苦,就放媽媽走吧,讓她擁有新的生活。
沈吟雪不再試圖找媽媽,而沈奶奶卻變本加厲,沈奶奶不再言語攻擊,也不再餓她,而是采取了另外一種方式。
那就是改造。
她不喜歡沈吟雪的媽媽,她不允許沈吟雪和她媽媽有半分的相似,連相似的影子都不能有。
媽媽喜歡穿張揚的衣服,沈吟雪就只能穿淺色的衣服,媽媽喜歡笑,沈吟雪就不可以笑,媽媽話很多,沈吟雪就被要求不許說話。
過往大概如此,沒有什麽多新奇的地方,乏善可陳,無聊得很。
沈吟雪說完這些,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不像是說自己的事情,更像是在陳述一個別人的故事。
黎朝朝看在眼裡,疼愛心裡,同時又湧起一種惺惺相惜感。
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和沈吟雪,很像。
黎朝朝是被要求必須和一個人相似,沈吟雪是被要求不能和一個人相似。
這兩者之間,好像是一樣的,本質上沒有區別,都是不能做自己,只能做虛假的被安排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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