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就在隔著湖泊,看見張宇文時,他便莫名地想上前去和他說幾句話,認識一下他。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因為霍斯臣與張宇文,小時候就見過。 那些存在於潛意識裡的記憶,驅使著他朝他不斷地靠近。
在CS野戰時,張宇文保護了他,霍斯臣拿著槍,心臟狂跳,躲在掩體後,轉頭看著張宇文端起狙擊槍,架在高處四處尋找目標,那專注的神情徹底打動了他。
那一刻的霍斯臣就像個小孩,他也需要人保護,在漫長的生活裡,有時只需要為他提供幾分鍾的保護,他的血條就能很快回滿,再次前去面對那些令人遍體鱗傷的人生挑戰。
他猜測陳宏與他的朋友們是同性戀,所以張宇文多半也是同性戀。 但這並非霍斯臣的主要目的,無論張宇文是不是同性戀,他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已經誕生了想靠近他的念頭。
即使張宇文不是同性戀,霍斯臣也希望與他當朋友,想頻繁地找他,或者住得近一點,他實在太需要一個陪伴他的人了,他們是否發展為愛人關系反而顯得不那麽的迫切。
畢竟他還是陽痿。
那天之後,他總是會控制不住地找張宇文聊天,張宇文也大方地有話必回,霍斯臣再一次感受到了男性的溫柔,這種溫柔堅定又可靠,它與女性的溫柔不一樣,女性的溫柔就像火種,告訴你一切都有意義,讓人從內自外點燃全新的希望;而男性的溫柔就像陽光照耀,讓霍斯臣早已凍僵的身體再次恢復了活力。
他們開始逐漸了解彼此,張宇文對他沒有任何奉承,但霍斯臣能看出來,張宇文的眼神裡帶著好奇,他想進一步地了解他,他們抱著相同的想法,也都很小心,就像一根樹枝上的兩隻蝸牛,伸出了觸角互相揮舞著試探。
霍斯臣半是帶著朋友相處的期望,想將自己的孤獨朝他好好訴說;同時又希望能與他進一步發展,對張宇文了解得越多,霍斯臣便越想找他,哪怕他們什麽都不做,只要在一起,霍斯臣就能平靜下來;張宇文雖看似對許多事都毫不在乎,卻會給霍斯臣恰到好處的回應,讓他覺得自己付出的情緒從不落空。
直到他被邀請同去象峽攀山那天,霍斯臣看見張宇文白皙的腹部肌肉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某個念頭被喚醒了。
在這之前,他模棱兩可地將張宇文當做朋友來相處,他希望能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他們可以睡一張床,一起去旅遊,或者周末坐在沙發上一起打遊戲。 然而當他想到,似乎也可以和這位好兄弟坦誠相見,脫光了身體並糾纏在一起激烈地做愛時,心裡頓時被點燃了一把禁忌的火焰,緊接著,這火焰在沒有人添油的條件下開始自發燃燒起來,越來越旺盛,燒得他暈頭轉向。
夜裡,他發現自己的陽痿居然痊愈了!
霍斯臣一時有些慌張,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方式與張宇文繼續發展下去,連帶著甚至有些逃避與他見面,但他很快就恢復了一貫以來的自己,他重新冷靜又審慎地思考了自己的過往人生——他完全可以和同性談戀愛,因為家裡從來就拿他沒辦法,父母一定頗有微詞,但最後還是會接受,除此之外他還可以帶張宇文去美國結婚……
想到這裡,霍斯臣站在江邊,又覺得張宇文說得對。
他一直在自說自話,猶如一個盲目的沙文主義者,不,把猶如去掉,他就是。
一旦他喜歡某個人了,就要一廂情願地安排彼此的人生,根本不考慮對方是否願意與他結婚。 在諸多條件一個也沒湊到的前提下,他在戀愛上經常顯得像個智障,這個智障什麽也無法確定,唯獨“愛”的情感發自內心。 他被張宇文吸引了,並明白自己喜歡他。
這是霍斯臣許多年來,真正地明白自己愛上了一個人,而非在激素、荷爾蒙、一時的支配之下成為機器,執行著這具皮囊苦口婆心賦予的任務。
他以自由靈魂的身份,愛上了另一個人。
霍斯臣讓陳宏開了個玩笑,並挑破了兩人的窗戶紙。 他開始追求張宇文,同時也迸發了後遺症,他開始下意識地逃避自己本該朝他交代的人生,一方面他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也許兩人的感情足夠牢固,張宇文最後雖然會發火,卻因為離不開他而姑息將就——這個念頭十分的卑劣,連霍斯臣自己都不敢多想。
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會更努力的工作,說不定某天奇發生,公司上市,就能徹底甩開這個枷鎖。
他把這兩個念頭互相反覆包裝把它們從一個盒子放到另一個盒子裡去,有時又忍不住把它們裝在一起,到處找可以塞它們且不被發現的地方,匆匆忙忙地扔進床底,朝著充滿吸引力的新生活而去。
張宇文給了他真實的感動,他的生活裡充滿細節,讓霍斯臣感覺到生活除了賺錢與工作,還有諸多快樂的期待,這些期待與錢無關,哪怕吃個飯都能你來我往的大笑一番。 張宇文仿佛沒有任何煩惱,月薪只有六千,卻懂得知足常樂,他對所有的一切焦慮都絕緣,並相信萬物自有其出路,他從容自在地過著薛西弗斯的日子,卻總在把石頭推到山腰時就松手,前去找地方曬太陽……
他對著霍斯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包容每個人的意見,在不同意霍斯臣的觀念時他的眼裡會出現狡黠的笑意,並能聽懂霍斯臣那些耍寶般的冷笑話,還能再把它翻一下繼續抖個連霍斯臣都意想不到的包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