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晟迅速啟動摩托,貧民窟的方向他大體摸得明白。他刻意不再主動說話,有些東西過猶不及,再真誠的姿態,演多幾次也顯得油膩。
Moon疼得抓心撓肝,哪裡睡得著。失血過多帶來的短暫昏迷趨勢硬挺了過去,他現在更難受了。但路是他自己選的,沒有埋怨別人的道理。他一路沒好氣,人家好脾氣地遷就,他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咳,”兩人沉默了一陣之後,Moon主動開口,“三千萬也不是真的。”
“……啊,什麽?”宋晟以為自己聽錯了。
Moon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從摩托車前邊的雜物抽屜裡取出煙和打火機,撥動幾下都出不來火,“艸!”他隨手甩了出去,把煙卷叼在嘴裡咬了幾下,隨後吐了一口沒有煙霧的長氣,解釋,“三千萬是違約金的價格,只要我不離開的話,誰也用不著付這個錢,所以只是個數字而已。”
宋晟余光覷著他,Moon白淨秀麗的面容上沾著灰塵與血漬,裸露的清瘦的上半身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生命力旺盛的肌肉,隨著夕陽的余暉散發著甜辣交織的荷爾蒙。這一幕若是出現在好萊塢公路片中,神秘的東方美少年半身浴血,強悍的匪氣與破碎感勢均力敵地融合在指尖捏碎的煙絲上……不知道要迷惑住多少少男少女。
宋晟慶幸,他是唯一的觀眾,此時此刻,眼前人只是落在他眼中的風景。
“我很好奇,你到底欠了那個大當家的多少,要用賣身契去換?”宋晟挑明,“這樣的合同,無非告訴所有人,你背後站的是他。他應該清楚,這樣可能害了你。”這兩天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拳場老板和一群人不可能置身事外。就像他用自己釣出身邊安插多年的釘子一樣,那位大當家的也在用Moon做靶子,於千裡之外遙控,清除異己。
青年顯然清楚,卻不甚在意。
他彈飛了手指間蹂躪殆盡的煙卷,疲倦道:“大概欠了幾條命吧。”
宋晟還待再問,青年已然昏沉過去。
第10章 疑神疑鬼
即至目的地,宋晟意識到,Moon的安排有他的道理。村口蹲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叫花子,遙遙看到他們,就跑著迎了上來,引導他將摩托車停到側面入口。他幫宋晟將傷患扶下車,又走前幾步領路。
宋晟再一回頭,剛才騎過的摩托車,已經沒了蹤影。他心下一驚,有點好笑,恐怕自己之前來尋人,行為還算謹慎無害,否則未必順利。大概是他鬼迷了心竅,被皮囊所惑,有點兒掉以輕心。能夠在這窮山惡水討生活的,哪一個也不白給。
小叫花子徑直把他們送到與之前Moon的房子隔著狹長巷道相對,對角線另一頭的聯排房屋之一。於是,在將青年安置妥當之後,宋晟透過破敗的窗扇,隱約見到之前的屋子被一隊蒙面之徒破門而入,隔壁院落亦未幸免。他們目標準確,沒有擴大所搜范圍。
宋晟的電話是特製的,無法被定位追蹤,他用隨身的微型探測器試過,Moon的手機也沒有被加裝危險的軟硬件。
期間,有人三番五次打來通訊,名字顯示是“月牙兒”,應該是被Moon回去救下的同伴。宋晟在掛斷兩回之後,對方鍥而不舍,青年剛剛睡得沉一點,他沒舍得叫醒,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
月牙兒第一時間聽出不是Moon的聲音,謹慎地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讓宋晟轉達,盡快回電。
於此同時,宋晟也收到了匡舟發來的陸陸續續的訊息。
他說,媒體是在得到他第一次摘下面具的模糊照片之後,自發趕來蹲點兒。目前照片泄露的渠道尚未確認,但經過剛才那一鬧,事情是捂不住了。一張照片算不上什麽石錘,但是剛才A國趁機掃蕩了地下拳場,又翻出人口買賣、D品交易、洗錢等相關證據,並暗示您與該地下據點關系匪淺。現在國內輿論在政敵的推波助瀾下,呈泛濫似的發酵,總統定於下午舉行新聞發布會,到時候會說些什麽,暫時保密。
保密?有什麽可保密的?宋晟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他那位好父親不撇清關系、大義滅親,難道還會為他喊冤不成?
話說,這家地下拳場背景不乾淨,他早就清楚。那位傳說中的“大當家”早年替A國某一權貴打理軍火生意起家,幾經輾轉騰挪,自己早已抽身而出,也不知是主動還是被動流亡國外。但他留下的這個生意,仍在暗中運行,源源不斷地攫取大量財富。
這些,他了解,但並不在意。A國與本國雖接壤,但勢力小得多,尚算安分。他們在邊境做些什麽,只要不未及本國,宋晟通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恰巧趕上合他口味的獵奇生意,偶爾捧個場,他解壓,人家賺錢,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這次,他顯然是被擺了一道,源頭在於自己一時疏忽,留下把柄。但在短時間之內順勢做局,肯定是給了A國權貴巨大的好處,亦或許這家地下組織本身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總之,A國那邊鏟除異己,順便把鍋推到他身上,再從本國政敵手中撈一份大好處,更是一箭雙雕。
下午新聞發布會一開,他那位親爹加總統大人會如何表演一番,他想象得到。無非痛心疾首地暗示配合情真意切地博同情,虛偽無能,但是好用。
被當做棄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宋晟不在乎。只能說,比他預料得更早了一些。從小生長於那樣表面光鮮,實際上爾虞我詐,夫妻子女之間全部是利益高於一切的環境,最終只有兩個結果,要麽同流合汙畢生追逐權利財富那些虛無縹緲的身外物,要麽抽身而出一刀兩斷有多遠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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