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三天后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聯系的裴景臣。
因為他花了三天四夜的時間來治愈自己,療傷的過程不願再提。不過就是從地獄裡爬回人間有些辛苦罷了,爬一半墜回去,再爬一半再墜回去,底下是成千上萬的惡鬼,它們抓著他的腳踝往下拖啊,拽啊……
蘇清詞下意識掐住左手手腕,以為有液體流出來了,其實沒有。
“不愧是你,記性真好,我不記得了。”蘇清詞面色冷峻的說,“我是自暴自棄也好,積極向上也罷,我的身體我做主,我是苟延殘喘的熬三年還是乾脆利落的活三天,我說了算。”
裴景臣:“蘇清詞。”
“裴景臣。”蘇清詞冷聲打斷他,“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咱倆什麽都不是。”
裴景臣瞳孔微縮,就在幾分鍾前,張浩南說過同樣的話:“姓裴的,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跟蘇清詞已經分手了,你們倆什麽都不是,你憑啥干涉我們?!”
裴景臣五指用力,攥的骨節發白:“分手的事是你告訴張浩南的?”
蘇清詞不是個會把個人隱私往外說的人,更何況他沒有好兄弟好朋友可以訴說,而裴景臣更是隻字未提,連吳慮和裴海洋都沒說。所以張浩南那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是怎麽知道的?
蘇清詞覺得挺逗的,因為裴景臣現在的樣子就像在興師問罪。
張浩南剛才問起裴景臣,說你來醫院複查,你男朋友怎沒跟著呢?蘇清詞就順勢辟謠沒有男朋友,跟裴景臣早分手了。
蘇清詞道:“我們也該在各自的圈子裡官宣一下了。”
免得以後跟誰曖昧了,再傳出花心大蘿卜腳踩兩隻船的謠言來,蘇清詞倒是無所謂,有損裴景臣的形象可就不好了。
“蘇清詞。”裴景臣的聲線很低,並不嚴厲,但切切實實是連名帶姓的叫,他已經很久沒連名帶姓的叫蘇清詞了。
蘇清詞之前可以根據稱呼來判斷裴景臣的心情好壞,可現在卻看不出來,他的面色有些蒼白,眸色很深很深,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湖泊。
“上次我問過,你沒有回答。”裴景臣看向蘇清詞,說,“你現在眼裡、心裡、還有我嗎?”
裴景臣的表情很嚴肅,嚴肅的有點嚇人。可他的聲音很虛浮,虛的外強中乾,那是一種不攻自破的脆弱,只要輕輕一碰,土崩瓦解。
蘇清詞再一次掐住左手腕,那裡似乎傳來冰涼的刺痛感,他知道是幻覺,畢竟年代久遠,那裡細皮嫩肉的連疤痕都沒有。
裴景臣不說話,自虐般的等他給予答案。
裴海洋說:你是將他跟這個世界聯系在一起的繩,你若斷了,他就丟了。
若蘇清詞是風箏,裴景臣想永永遠遠做那跟牽著的線。
他有資格做他活下去的動力嗎?
他可以繼續做那根繩子嗎?
他等啊等啊,每一秒鍾都被分割成數萬份,一點點的熬。在蘇清詞即將開口時,裴景臣嗓音顫抖的製止道:“沒關系,這次換我來。”
蘇清詞茫然的問:“什麽?”
裴景臣:“所有的所有,換我來。”
他說的模棱兩可,偏偏蘇清詞聽得懂。
從現在起,換裴景臣來愛蘇清詞。
他想一比一還原嗎,他還得起嗎?就算他真的做得到,自己又有多少時間陪他驗證?況且他根本不用裴景臣還!
十多年的一往深情真心相付,蘇清詞從未後悔過,就連最後那點不甘心也隨著時間煙消雲散了。
“你之前說心裡有我,現在又這樣,裴景臣,我真被你弄得很混亂。”蘇清詞望著後視鏡中神色疲乏的自己,無奈的笑,“你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就覺醒了頓悟了,發現自己其實挺喜歡我的?”
裴景臣說:“不是莫名其妙,是……有跡可循的。”
他說的很認真,目光很刻骨,硌得蘇清詞心窩疼。
這是在表白嗎?蘇清詞沒有覺得開心,更沒有因為死到臨頭終於得到裴景臣的回應而感到死而無憾幸福的閉眼。他覺得好諷刺啊,從前對他厭惡至極,偏偏在他時日無多的時候發現自己嘴硬心軟還是愛他的,不覺得諷刺嗎?當這是拍電視劇呢?
那他從前的痛苦折磨算什麽呢?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必經之路,是千錘百煉之後享用勝利果實才更甜更多汁?
蘇清詞隻品嘗到了酸和苦。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又沒有眼淚,蘇清詞忽然想起,他的眼淚早就流幹了,喃諷現在就是一塊枯木。
裴景臣說:“清詞,以前是我遲鈍,不,那都是借口。是我在逃避,不敢承認,後來在水木芳華那次,我就……”
蘇清詞:“那次是我的錯,從來都是。”
裴景臣靜靜看著他:“你問過我,如果那天跟我在一起的是別人,我會怎麽樣。清詞,我有答案了。”
蘇清詞感覺心跳加快,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膛。他聽到裴景臣說:“我會把自己鎖在衛生間,用冷水衝頭,直到藥效退了為止。如果不管用,那就刺自己一刀,放放血就好了。總而言之,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讓“困獸”出來。”
困獸?
蘇清詞有點理解這個詞,又有點聽不懂。
裴景臣:“在感情方面我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癡,消極逃避,得過且過。下藥事件之時,我真的氣瘋了,氣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面無全非,氣你沒有底線,氣你不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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