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詞:“……”
進店,安娜麗絲用鑲鑽的聖誕節主題美甲在電子屏上猛戳,一口氣來上三杯美式,一口氣灌下兩杯,長呼出一聲“活過來了”。
安娜麗絲一下飛機直奔美術館,連口麵包都來不及啃,兢兢業業,勞苦功高。蘇清詞十分有良心的用生椰拿鐵敬她:“辛苦。”
安娜麗絲一愣:“啊?”
從性格陰暗刻薄的蘇狗狗嘴裡居然吐出象牙來了?恐怖如斯!
蘇清詞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畫展,你也不用再來找我了。”
“咳咳!”安娜麗絲猝不及防一大口美式嗆住,“幾,幾個意思?”
蘇清詞張張嘴唇,未免安娜麗絲依依不饒喋喋不休的問東問西,他改說道:“累了,想休息休息。”
安娜麗絲一雙淺藍色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蘇清詞回憶一下剛才自己說的,確實有種“跟你一拍兩散”的意思,果不其然,安娜麗絲慌的母語都說不利索了。
蘇清詞聽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我哪裡做錯了嗎,為什麽不要我,咱們合作快五年了一直很愉快,究竟是哪個妖豔賤貨趁我不注意勾引你,老娘手撕了她”!
蘇清詞哭笑不得,用咖啡杓攪拌著咖啡:“不是,我就是想休息一陣子,出去旅旅遊,采采風。”
安娜麗絲恍然大悟:“靈感枯竭?直說呀,嚇我一大跳!你確定是外出寫生,不是撂挑子不乾?”
安娜麗絲問完才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她認識很多畫家,卻沒有一個像蘇清詞這麽癡迷作畫的。畫畫與他而言不是興趣愛好,也不是賺錢的工作,而是存活的意義,是生命的詮釋。
生命不止,作畫不息,蘇清詞才不會封筆。
蘇清詞按服務鈴,要一份霧霖的冬日新品“焦糖榛果瑞士卷”犒勞饑腸轆轆的經紀人。
和安娜麗絲分開後,蘇清詞本想回家,忽然想起裴景臣喜歡吃的烤鴨店距離這裡只有五百米。他一雙腿已經不受控制、全靠本能唆使著朝烤鴨店走,走到路程過半,已經能看見店前排出的長隊,他猛然意識到什麽,苦笑一聲,搖搖頭轉身欲走。
“老板老板,給我留一隻烤鴨!”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在隊尾響起。
蘇清詞心底微顫,下意識回頭看。
那個被老板笑著喊“排隊”的男人,果然是吳慮。
蘇清詞鬼使神差的往遠處找——馬路對面,正停著一輛車窗半開的科尼賽克,裴景臣就坐在駕駛位。
蘇清詞一步跨進最近的屋子,逃也似的。
為何要躲?因為不想打擾他們二十幾年的兄弟敘舊。
吳慮和裴景臣是發小,光屁股長大的交情,跟裴景臣最是親密無間。他們住在一個街道,從你家門檻到我家客廳只需兩分鍾,雙方家長關系和睦,吳慮家裡開水果店的,經常送裴景臣水果吃,裴景臣也經常拿父親烘焙店裡賣不完的蛋糕給吳慮。鄰居們都調侃吳慮長得像女孩,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娃娃,不然他們青梅竹馬,正好湊一對兒,兩家親上加親,簡直是天作之合。
蘇清詞嫉妒,很嫉妒,嫉妒死了。
盡管裴景臣不止一次說對吳慮沒那方面的感情,蘇清詞也願意相信裴景臣的“承諾”,但他還是別扭,心裡有根刺。他十三歲認識裴景臣,原以為夠早了,可吳慮比他還早,更比他跟裴景臣之間的關系親密了不知道多少倍。
妒火讓他再一次無理取鬧,蠻不講理,要求裴景臣跟吳慮劃清界限,斷絕來往。
裴景臣是個好人,但不代表他沒脾氣沒底線。在吳慮這件事上,裴景臣沒有縱容他的任性。
其實蘇清詞這個“天降”,根本沒資格跟“竹馬”比,他更加沒道理干涉裴景臣交朋友。所謂劃清界限斷絕關系,不過是他情緒上頭賭氣罷了,沒想過真的讓裴景臣跟吳慮割袍斷義,他就是矯情病犯了,想從裴景臣那裡得到“自己比吳慮重要”的自我滿足而已。
可惜裴景臣很較真,不跟他“胡鬧”。
自我滿足沒求來,求到了自我凌虐。
他陰暗的說道:“得罪了我,你猜吳慮全家還能在京城待多久?”
裴景臣面冷如霜,目光猙獰:“你可以試試。”
他只是嚇唬裴景臣,不會真的做什麽。微乎其微的良心讓他不會對無辜善良的吳慮一家趕盡殺絕,而投鼠忌器怕裴景臣會恨死自己的緣故也是有的。
吳慮買到了烤鴨,店裡最後一隻,他高興的上躥下跳,一個勁兒的給裴景臣看。
裴景臣隔著車門看他,笑著說:“太幸運了。”
蘇清詞好像被捅了一刀。
同樣的買烤鴨,同樣的最後一隻,截然不同的反應。
好多人擦肩而過,行色匆匆,蘇清詞本能抬頭看了眼自己臨時選擇的蝸牛殼——偏巧不巧,公共衛生間。
好像他這個社會蛀蟲就該順著下水道衝走。
蘇清詞身心俱疲的回了家。
同一時間,裴景臣和吳慮在做什麽呢?裴景臣坐在駕駛位,神色輕松,吳慮肯定會坐在副駕,說天闊地,氣氛歡愉。說不定吳慮還會撕一隻烤鴨腿喂給裴景臣吃,不知情的路人見了,定會認為他們是熱戀中的小情侶。
蘇清詞心裡一梗。他想到裴景臣的神色是放松的,那樣開心的笑,那樣輕松愜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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