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曇問:“你不怕那些流言蜚語嗎?”
“本來可能會怕,但有人跟我較勁,等著我服軟,那就不怕了。”方思源抽著煙,眉宇間帶著一股狠勁,“他以為他這麽做就會讓我脆弱?開什麽玩笑,我他媽什麽都不在乎,就想抽死他丫的。”
白曇自認他沒法像方思源那麽堅強,但都說近朱者赤,他多少還是受到了一點啟發。的確就如方思源所說,哭是最沒用的,傷心和難過都是不必要的消耗,到頭來還是要解決問題才行。
現在再想起崔灼二字,淚腺終於不再擾人地分泌眼淚,讓白曇有了心思應對那條分手的信息。他解鎖手機,給崔灼回了兩條消息過去:
【在哪兒】
【我不接受微信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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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直到晚上去參加大家族的家宴,崔灼的對話框都毫無動靜。白曇知道崔灼這是打定主意要晾著他了,他安慰自己沒關系,只要沒拉黑都還有機會。
盡管萬維和青棠還沒有完成交接,但將近年關,白家本來也要吃團圓飯,白勇便把這次家宴搞成了慶功宴。
什麽堂哥、表舅,在萬維裡混吃混喝的人都來恭喜白勇拿下了青棠酒店,同時也誇讚白曇沉得住氣,在酒店埋伏那麽多年,以後必定大有作為。
白曇始終興致不高,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心思明擺著不在這間包廂裡。一旁的白韻竹提醒過他好幾次敬酒,他勉強讓自己集中注意力,但聽到三姑六婆關心他的終身大事,他還是不由放飛了思緒,心想若是他在這麽多親戚面前出櫃,情況會如何。
白勇和李婉的第一反應肯定是不敢相信,然後會為了維持臉面,說他在跟大家開玩笑。他強調自己沒有開玩笑,並且男朋友就是青棠的二公子,親戚們多半會面面相覷,而後白勇必定會勃然大怒,說不定會掀翻整張桌子。
砸碎的碗碟,飛濺的酒水,驚慌的親戚,和破口大罵的爸媽,眼裡似乎已經出現了這個雞飛狗跳的畫面,白曇冷不丁地笑了笑,覺得還真是精彩。
“曇寶。”白韻竹拉了拉白曇,語氣裡隱隱透著擔心,“你幹嘛呢,爸在叫你。”
白曇看向了白勇,只見白勇正看著他,頗有氣勢地說:“問你,你有沒有信心管理好這家酒店。”
印象中,每到過年都有這個環節,對親戚顯擺自家兒女多麽有出息。明明白勇已經是大家族裡最有頭有臉的那個了,他還不滿足,要讓白曇再為他爭光。
白曇突然不想順著白勇的意了。
就是很突然的,想要叛逆一下。
“沒有。”他說道。
白勇臉色一沉,不滿地說:“怎麽就沒信心了,你姐把路都給你鋪好了,你還做不好嗎?”
“爸,小白還年輕,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五,酒店總經理確實不是那麽好當的。”白韻竹打起了圓場。
“二十五怎麽了?我二十五的時候……”白勇又說起了他的光輝事跡,一眾親戚連連應和,他的臉色才好轉了些,又對白曇說,“你要更努力才行,代理總經理都當了,正式的有什麽難的?”
白韻竹看向白曇,用眼神示意他應下來,但白曇偏不,一臉平靜地分析道:“我不會喝酒,沒法應酬,太年輕也管不了手下的員工,不是當總經理的料。”
在座的人都能感受到掃興,互相看了看,也不知是什麽情況。白勇“啪”地拍了下桌子:“你搞什麽你。”
“爸,我本來就不是個優秀的人,能別給我那麽高的期望嗎?”白曇說。
這句話是白曇的真心話,也是他一直想說的。
他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要很努力才能勉強做到優秀。他渴望變成秦涵那樣的人,無非是因為他做不到,所以才心生向往。
在既定的軌道待久了,總覺得按照軌道前進才是最輕松的,殊不知在別人鋪好的道路上,前進的速度並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家裡安排什麽,就要做什麽,白曇以為這是自己想要的,但現在他猛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確定自己不是個工具嗎?
叛逆的念頭就像山體滑坡,起先只是一角,漸漸地帶出一片,最後大半個山體轟然塌下。
搖搖欲墜的另外半個山體就是僅剩的理智,讓白曇克制住了公然出櫃的念頭。白韻竹應是看出白曇不對勁,對其他人說了句“我帶他去透透風”,拉起白曇出了包廂。
“曇寶,你怎麽回事?”來到無人的露台,白韻竹一臉凝重地觀察著白曇的表情,“你到底在想什麽?”
這麽多年過去,白韻竹還是頭一回摸不清白曇在想什麽,而以往他這親弟弟總是把心事寫在臉上。
“沒什麽。”白曇說。
“你在怪我們搶了你男朋友家的酒店。”白韻竹合理推測,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責備,“曇寶,情情愛愛在家裡的事業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你怎麽還沒長大呢。”
其實白曇在想的並不是這事,他只是有些迷茫,似乎離開了既定的軌道,他也不知該去向何處。但聽白韻竹這麽說,他還是有必要反駁一句:“爸媽安排你去聯姻,對家裡的事業也有幫助,但你沒去。”
“呃。”白韻竹生平第一次被白曇噎得無話可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白曇似乎有了一點變化,具體來說,他好像有自己的思想了。
倒不是說白曇以前就是個沒思想的人,而是他不再站在家庭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開始以自我為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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