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長長地歎了口氣,“我過去的時候問他是否還好,把店裡剩的漢堡給他一個,他沒有接,只是哭,哭得臉上都是淚,凍得臉頰都紫了。”
“嘴裡一直念叨著:他沒來。”
“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沒來。”
這位異國他鄉的中年服務員理所應當不知道,可一旁的二人心裡卻清楚這個“他”是誰。
聽到這裡,韋京年在心裡不禁嘲諷一笑。
本對聞玨度不高的好感度,此刻升了一寸。
他厭惡為情愛和物欲不顧大體的人,但欣賞能割舍掉一切往高處爬的人。
像聞玨這樣的人,也許是壓抑久了圖個新鮮玩一玩,做一次浪蕩遊子,但還沒傻到不顧龐大家產與萬人高位。
不過這些話韋京年不能訴之於口,反過來他以為寧嘉青總會明白。
至少在某一方面來說,聞玨這樣的人,沒有心。
可他沒想到,自己多年的好友,已經到了執迷不悟的程度。
【作者有話說】
回憶大概還有一兩章,寫清楚當年事情原委就切回到現實線了~
第66章 可我不羨慕
韋京年在醫院的吸煙室,一根接著一根,持續的尼古丁也沒能撫平眉間的皺痕。
碾滅最後一截煙蒂,他撣了撣身上的煙味。
回去後一眼看到寧嘉青坐在走廊長椅,仰頭望著窗外覆著雪的楓樹枝。
他的視線掃過病房門上的小窗,又落回寧嘉青臉上,後槽牙微微收緊。
照片中那位與聞玨關系曖昧名叫David的“毒蟲黑戶”,此時此刻就躺在這家私立醫院的病房裡。
是寧嘉青將人送來的。
先前在聽完那位黑人服務員的敘述後,寧嘉青仍不死心,執意要見他。
結果歪打正著,在路邊碰見了暈倒的David。男人瘦得顴骨突出,露在外面的手臂淤青斑斑,布著繩索勒出的痕跡,臉燒得鏽紅暈倒在路邊。
在費耶特街,這樣的人比比皆是。隔上半個月,便有毒癮酗酒的人死在街頭,面色匆匆的路人多選擇冷漠無視。
而寧嘉青卻不顧是否有傳染病,解開厚重粘連的冬衣,直按胸口急救,一直到救護車趕來。
不能見死不救,韋京年勉強能理解。
可當寧嘉青替David交了後續所有治療金,以及設法聯系幫對方解決黑戶問題時,將他氣得眉心直跳。
恨不得當場買票獨自回新加坡,把寧嘉青一人扔在這自己想辦法。
“寧嘉青。”韋京年鮮少叫他全名,皮笑肉不笑地點頭,“你的事,我不管了,我徹底不管了。”
面對好友的怒氣,寧嘉青置若罔聞,依舊看著窗外。
韋京年也無話可說,留下句:“我出去買飯,你也餓了。”
剛轉身還沒走幾步,寧嘉青叫了聲:“京年。”
他面上稍稍緩和,以為也許回心轉意時,結果聽見他說:“記得多買一份。”
韋京年簡直要氣笑。
一個小時後,床上的人有了蘇醒跡象。
寧嘉青倚著靠背,低眼看著緩緩睜眼的孱弱男人,湛藍色的瞳仁映著天花板上的燈光。
在側頭看到寧嘉青時,茫然的眼睛閃過驚愕,爾後惶惶不安。
寧嘉青薄唇微啟,簡要地解釋:恰巧碰見他高燒暈倒在路邊,送他來了醫院,醫生診斷為AIDS引發的感染,現已控制住。
沒想到會有人對他這樣的人出手相助,受寵若驚地用帶著口音的英語表示感謝,並說身上有錢後一定會還醫藥費。你拿什麽還?
譏諷的話幾乎到了嘴邊,然而寧嘉青沒說出口。
沉默幾秒,瞧著這張枯槁的臉,低聲說:“我是聞玨的……家人。”
寧嘉青的英式發音並無口音,對方卻似難以理解這句話。
然而最終還是理解了,藍色的眼睛流出眼淚,像大海翻起浪花。
眼前的男人即使罹受病痛折磨,也能看出混血漂亮的臉。
因為哭泣小幅度聳動的肩膀,換誰都可能激起憐憫。
但寧嘉青沒有,近乎殘忍地告訴他,“聞先生已經結婚,並且和妻子很恩愛。”
後半句話,多多少少有些杜撰的成分。
寧嘉青不得不承認,面對這個昔日與聞玨“交情匪淺”的男人。
他心胸並不寬闊坦蕩,隱隱約約期待從對方臉上看到埋怨、憤恨,甚至詛咒。
不能告訴,卻也想告訴聞玨:看吧,你曾經險些放棄一切陪伴守護的人。
也隻念得你的壞處,忘了你的好,對你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可是男人卻沒有。
那張虛弱蒼白的臉上,反而變得有光彩,小心翼翼地問他:“真的嗎?玨有了家庭,有了相愛的妻子。”
隨後自顧自地做了個感謝上主的手勢,表情幸福美好,唇角揚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寧嘉青脊背愈發僵直,對方純潔真摯的眼睛。一瞬間嫉妒堵在胸口,酸澀蔓延到舌根。
而名義上是聞玨拋棄了對方,寧嘉青卻不分青紅皂白,聲音愈沉:“你現在把自己的身體拖成這幅樣子,對得起聞玨嗎?”
男人依然沒有憤怒,沉默良久後緩緩頷首。清澈微弱的聲音,卻又決絕:“我會好好活下去。”
寧嘉青盯著他,話裡不自覺沾上怒意:“活下去為了什麽,想再見到聞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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