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揮之不去的,是沒有衣服遮擋的聞玨的雙腿。
——瘦弱萎縮的,布滿疤痕的,變形扭曲的雙腿。
寧嘉青第一次切實感受到,災禍碾過聞玨的肉體留下的痕跡。
在一樓大廳等候時,寧嘉青處理著手機上的消息。
小群裡韋京年說晚上聚一聚,好好慶祝集團拿下代理權。
寧嘉青回復說明晚,今晚得回家吃飯。看著池州和余澤不斷刷屏“慶祝”“撒花”的表情包,他咬著食指指節,隨後發到:你們說聞玨。
池州對“聞玨”兩個字很警覺,幾乎秒回:他又怎麽了?!
寧嘉青想了想,發送:一見面說我瘦了,什麽意思?
群裡安靜兩秒。
只見池州刷了幾個菜刀流血的表情包,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氣:寧哥他準是罵你呢,說你長得像細狗!他媽的氣死我了!
韋京年:……余澤:……韋京年:聞哥應該是關心你,心疼了。
余澤:俺也一樣.jpg池州丟了幾個地雷:不是我說你們兩個搞笑呢!他能有這麽好心,你們信我還是信秦始皇?!
剛說完,只見寧嘉青回復韋京年:嗯。
緊接著給韋京年和余澤一人發了一萬塊錢紅包。
池州:……
【作者有話說】
池州:我請問呢
第24章 愛與執念
寧嘉青推著聞玨走下門店前的緩坡,停在路邊的車前。
高底盤的奔馳越野換成了AMG,記憶裡那輛奔馳寧嘉青開了許多年,是用人生的第一桶金置辦的。
車門打開,店員過來想幫忙攙扶。他說了句不用,兀自將聞玨抱入車內。新車底盤變低,省了不少力氣,他嫻熟地疊好輪椅放在一側。
車內提前開了空調,一瞬間寒氣逼人。寧嘉青脫下薄外套蓋在聞玨的腿上,才關上後車門坐到駕駛位。
深灰色轎跑車遠去,幾個店員竊竊私語。
傳言剛上台的大臣和殘疾丈夫的恩愛是作秀,現在看來淨是謠言。家人如此和睦,夫妻之間的關系能壞到哪去?
趕上下班高峰期,路況較差。寧嘉青選擇了一條相對不那麽堵,但距離稍遠的路線。
車內放著舒緩的古典鋼琴曲,聞玨與他閑聊著這幾個月在邊境地區的生活。圍繞著吃穿住行、生活習慣,一概不提正經事。
寧嘉青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聞玨,主動提及:“Son的工作完成得不錯,這一路如果沒他,我應該已經被丟進沼澤喂鱷魚了。”
聞玨輕笑,眼尾蔓延出細小的紋路,“抱歉沒提前和你說。”
“比起過程,我向來注重結果。不管是宋恩,還是那份瑪倫普工業園的調查文件。”寧嘉青緩緩道,“知道我啟程那一刻,你就已經著手將文件準備好了,不然短時間內拿不到這樣詳細的資料。”
聞玨淡淡地“嗯”了一聲,“這份資料放在我這裡只是一遝廢紙,不如交給能發揮最大用處的人。”
“忘了說,嘉青,恭喜你。”
“恭喜?”寧嘉青眼裡沒半點悅色,語氣帶著嘲意:“恭喜我什麽?”
本以為會在他嘴裡聽到無數次聽過的官方客套話,可聞玨卻說:“平安回來。”
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他借後視鏡看向聞玨。對方閑適地靠著椅背,側頭看著車窗外。
橘紅色的太陽光斜照進來,給側臉輪廓繪上一圈光暈,襯得這個人有些不真實。
寧嘉青喉頭滾動了一下,挑眉問他:“除了這個,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聞玨似乎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會,爾後解釋道:“那晚沒能接到你電話,我不是故意的。”
他略過俗不可耐的晚間八點檔狗血橋段,“護工請假了幾日,陸炡過來給我做了頓飯。白天太累我睡著了,他替我接了電話。”
寧嘉青沒說話。
安靜沉默的氣氛,這讓聞玨有些犯難。畢竟先前承諾過對方,為了避嫌這段時間不與檢察署有牽扯。
心裡實在有愧,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沒留他過夜。”
話音落,只聽寧嘉青一聲短促的笑,尾音上挑:“誰問你了?”
他口吻滿不在乎,仿佛從未在意過這件事。
駛過國會大廈前立交橋,下橋時前面的路被停著的幾輛警車封住了,所有車輛等待排隊檢查。
到他們時,警察先看了看車裡人,隨後讓寧嘉青出示證件。
錢夾在蓋著聞玨雙腿的西裝外套裡,聞玨從內兜掏出來,打開時微微愣了下,隨後將證件遞給車外的警察。
檢查結束,汽車放行。路又變得擁堵,響起此起彼伏的車鳴聲。
因為往前的三條岔口被交警封得只有一條,臨時信號燈的時間特別長,紅燈以分鍾為單位倒計時。
寧嘉青心情卻似乎不錯,借著堵車換了首悠揚的薩克斯爵士樂。
在樂曲高潮來臨時,寧嘉青問聞玨:“還記得當初你第一次來我家,在我房間抽出那片積木時,告訴我有時選擇舍,比取更重要……我用這三個月的時間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我來回答你。”
聞玨腦海裡閃過剛才打開寧嘉青錢夾時的畫面,透明封膜後面塞著剪裁不整的照片,照片裡的人是自己在泰國時的舊照。
面對寧嘉青的這段話,他並未追問,微不可聞地歎口氣,說:“穿衣這件事,只是我截癱帶來所有不便裡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