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遠處,“其實我很羨慕他,或者說有一點嫉妒。”
各方面都優異高出弟弟一截的聞玨,宋恩不理解他嫉妒什麽。
只聽他說:“羨慕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聞玨低下頭,聲音輕了些:“嫉妒媽媽更愛他,明明知道生下弟弟會失去自己的生命……也會失去我。”
翌日下午,寧嘉青到達機場。
一一告別前來送機的當地官員後,他朝宋恩伸出手,對過去三個月表示感謝。
宋恩回握住,“這是我的職責。”
借最後的時間,寧嘉青問他:“拿著那些黑人悲慘的經歷作為籌碼和政府談判交易,與五年前的聞玨作出了相反的決定,是不是覺得我挺無恥的。”
宋恩沒說話,見對方注視著自己,不會說謊的老實人被迫點了下頭,“有一點。”
對於他的回答,寧嘉青沒有絲毫怒意,似笑非笑:“你還記得我們從港口下船時,那裡停靠著幾艘貨船?”
“五艘。”
“海峽開通航道建成,原本要通過馬六甲海峽的船隻航程保守估計減少一千公裡,將會對東亞等國的商業貿易造成重要影響。到時候來來往往運輸貨物的船,不會只有這寥寥幾艘……你知道航道開通能帶來多大的規模效益嗎?”
宋恩老實地搖頭,“我不太懂這些。”
“經濟繁榮會帶來就業,帶來穩定和平,帶來普世追尋的幸福。”寧嘉青側頭看他,“改變秩序靠的不是泛濫無用的同情心,而是錢和權。既然聞玨無法下定決心,那麽這個壞人由我來當。”
宋恩對這些話依舊似懂非懂,但他從這個年輕人眼裡看到主宰秩序的野心。
出於安全考慮,寧嘉青回新加坡的具體航班並未告訴別人。
因此突然接到兒子電話的寧江又驚又喜,讓他晚上回老宅,一家人吃頓飯。
說到“一家人”,寧江歎口氣:“雖然你姐他們倆離婚了,小聞這些年對寧家的幫助大家都看在眼裡,這次代理權能拿到也多虧有他……咱們先不要管以後,和你聞哥的關系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我明白。”寧嘉青抬手看了眼表,思忖兩秒,說:“正好我開車去接。”
“他沒在療養村,今天下午和你姐去試定做的衣服了……”
寧嘉青到高定工作室的門店時,幾個店員趕忙迎接,“寧先生,您也是來訂做周年慶要穿的禮服嗎?”
他“嗯”了一聲,隨手指了件西裝:“我試試這件。”店長去二樓給他找樣衣,讓他稍作等候。
店員端來紅茶,笑著說:“真是太巧了,寧女士和聞先生今天也過來試衣服來著。”
“謝謝。”寧嘉青接過冒著熱氣的茶杯,抿了一小口,隨意問:“他們走了?”
“寧女士一個小時前走了,聞先生的西褲穿著有點不合適,師傅剛給修了修,現在應該在二樓的試衣間……”
定製的西裝上身多少會有些誤差,加上聞玨身體方面的原因,西褲的胯部稍微有緊,坐在輪椅上時導致右褲腿短了半公分。
出於方便考慮,專員裁縫師傅現場修改,大約要等兩個小時左右。因為政府有事要辦,寧甯沒時間等便先離開了。
褲子修好後,聞玨去試衣間更換。考慮自己行動不便,店長派一位男店員在試衣間外等候,如有需要就喊他進去。
穿衣這種私人小事,聞玨是不想麻煩別人的。可西褲不比穿脫容易的休閑褲,沒有任何彈性的緊密布料,靠一隻手撐著輪椅,另隻手根本提不上去。
來來回回試了幾次,額頭都冒了層細汗,而褲子像是被膠水粘在大腿上紋絲不動。
聞玨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束手無策,無奈請門外的店員幫忙。
幾秒鍾後,試衣間的門開了。
聞玨正低頭整理著褲面,以防褶皺,略帶歉意地說:“我太太不在,不好意思還要麻煩你。”
對方並未說話,一隻窄長的手伸過來將他的手移開,緊接著扶住他的腰。
手背上的疤痕,熟悉的剃須水味,聞玨握住了他的手腕。
抬頭,果然看到了寧嘉青。
寧嘉青衣冠楚楚,黑發利落。得體的外表掩不住眼裡的紅血絲,瘦削的眼窩更深了些。
四目相視之時,空氣似乎凝固住。
寧嘉青率先開口,“不是要試衣服?”
他垂眼,右手再次握住聞玨的腰向上托,另隻手將西褲提到腰際處。隨後單腿蹲下身子,兩隻手將他襠前的扣子系好,順便整理了一下褲腿。
寧嘉青仰頭看他,“合身嗎?”
等聞玨點頭,才站起身問他:“三個月沒見面,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瘦了。”
寧嘉青皺起眉,低頭去看他的褲子,“不是說合身嗎,哪兒瘦?腰,還是褲腿?”
“我是說,你瘦了。”
聞言,寧嘉青一怔。
氣氛突然微妙,他伸手松了下領口,略不自在地說:“爸讓我來接你,晚上一起過去吃飯。”
聞玨應聲,“麻煩等我一會,我換下衣服。”
寧嘉青本想彎腰幫他,對方已經解開扣子褪到了膝蓋處。
不用麻煩他正好也省了事,他看了聞玨一眼轉身出了門。
從試衣間出來,寧嘉青沒立即走,定定地看著胡桃色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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