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他後韋京年回去繼續工作,處理完手頭的文件才抱著浣熊上樓睡覺。
剛躺下沒多久,枕邊的手機震動起來。
韋京年摘下眼罩,看到手機屏幕時一怔,從床上坐了起來。
片刻後,給寧嘉青打了個電話。大概對方已經休息,手機始終無人接聽。
想到此事較為重要,韋京年決定擇日當面說比較穩妥。
寧嘉青本沒喝多少酒,回到家時酒勁散盡,睡意也全無。
他坐在庭院的搖椅上,眼前高大的棕櫚樹在夜空中影影綽綽。
樹乾筆直通長,直指夜空。圓形葉片如馬之鬃鬣,野蠻地遮擋月亮。等恣意的風吹開樹葉,才看出原來是圓月,而不是弦月。
寧嘉青盯著那月亮,漸漸重影,耳邊不斷重複著聞玨今日在車裡的話。
以前他最不喜歡聞玨說教,也最厭煩他說教。
因為冗長,無趣,漂亮的話和他完美的形象一樣惹人厭。
又因為人最不愛聽實話。
車禍後聞玨在手術台上躺了十幾個小時撿回一條命,從正常人變成以輪椅為生的殘疾人這四年。
他像聞玨身邊所有人一樣,替他難過,為他心疼。可也像所有人一樣,從未親手撫摸過一次死神留下的傷疤。
家政阿姨迷迷糊糊醒過來,聽見門外有聲音在響。
起初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一聲撞擊伴隨著瓷器破裂的巨大聲音,趕忙穿拖鞋下床。
以為家裡遭了賊,阿姨抄起豎在牆邊的棒球棒,循著聲源走到了陽台。
門半敞著,裡面傳出聲響。
她摸著兜裡的手機做好報警準備,等看到裡面的場景時,一時睜大眼睛愣在原地。
只見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門口,她認出是放在樓梯間倉庫的備用輪椅,聞玨搬走時並沒有帶走。
愣神間以為是聞先生回來了,可當那人轉過來時,輪椅上的人卻是寧嘉青。
他的表情嚴肅認真,雙手撥動著兩側的輪子。能向前後退,卻難以轉彎。
嘗試多次才勉強笨拙的轉向右後方,隨後抓起地上的空水壺,轉身澆著連土都沒有的空花盆。
靠牆的架子下,琥珀色的花瓶破碎一地,幾支假花散在地上。
她記得這花瓶位置原本不在這裡,大概是為了搬到架子上被失手打碎的。
家政阿姨回過神,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問他:“……少爺,不睡覺這是在幹什麽呢?”
被人撞見的寧嘉青稍有尷尬,爾後垂眼盯著手裡的灑水壺。
他低聲說:“就是想看一看他的生活。”
沉默須臾,語氣無力,帶著心疼:“原來是這樣不容易。”
寧遠集團的百周年慶,最終時間確定在平安夜,地點為紫荊酒店。
寧江提前一周包下三層酒店,環節策劃設計、宴會酒水用品等等都親自把關。忙前忙後數天,由於太過操勞犯了高血壓被醫生要求居家休息。
集團交到寧嘉青手裡,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寧江索性順勢讓小兒子停掉手中的工作,把慶典的事全權交給了他。
周年慶的前一天,寧嘉青到紫荊酒店做最後檢查。
韋京年因為工作行程與慶典相撞,明天一早要飛北美,所以提前一天過來看看。
他一進一樓大廳,便看見寧嘉青站在用古典木雕搭建的迎賓台前,低頭聽員工匯報工作。
酒店門外布置好的場地擺著桌椅,兩人坐下後服務員端來龍井茶和中式點心。
韋京年簡單地問了問周年慶的賓客情況,隨後說:“我臨走前過來一趟,是有事得當面和你說。”
突然寧嘉青像是注意到什麽,說:“稍等。”
起身走向門口,恰好酒店大堂經理出來檢查設施。
見他過來,經理恭恭敬敬道:“寧總,是有什麽事情嗎?”
“你們酒店沒有設計緩坡?”
經理一愣,回頭看向旋轉門前的台階,兩側都沒有緩坡平面,連忙解釋:“酒店負一樓裝有專門的貨梯,不需要從正門運送貨物。”
“你們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高檔酒店,建築設計不考慮殘疾人需求?倘若賓客有需借助輪椅的殘疾人,該如何進入酒店大廳,難不成也要搭載貨梯?”
經理被問得啞口無言,急忙道歉是他們考慮不周,這就聯系人解決問題。
寧嘉青回到座位上,明顯還帶著不悅,“說什麽現代化城市,方便殘障人士出行的設施都沒做到位。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我才注意到許多盲道都被佔著……一年交那麽多稅不知道用來幹什麽了。”
認識這麽多年,韋京年還是第一次見寧嘉青話密得“喋喋不休”。
他彎起唇角,看破不說破,提起紫砂壺斟滿茶遞給他。
寧嘉青接過喝了一口,問他要說什麽事。
韋京年打開手機給他看,“想讓你看下這個。”
是一張手機拍攝的搜查文件,公章批準時間為三天前。
被捕人:黃祺。
“一星期前黃祺出院,隔天便被檢察署傳喚,而且是檢察長親自審訊……不知道陸炡用了什麽理由,把還處於治療期的黃祺扣在了拘留所,連換藥的醫生都很難進去。”
“陸炡?”
韋京年點了下頭。
“後來黃家買通關系,趁著半夜把人接了出去。聽說第二天陸炡在檢察署發了很大的火,命令屬下搜查黃祺去向。其實那份對黃祺的搜查文件動機並不充分,陸炡有點動用‘私刑’的意思,惹得上面也不高興了,要求他立即撤回搜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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