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時解釋終究多余,沉默是一切最好的表示。
對於寧嘉青,他應該更早察覺到對方的感情,也該更早把話說清楚。
聞玨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扯開。
“寧甯順利當選大臣,我們的承諾到期作廢。因此我和陸炡什麽關系,又做了什麽,這是我的私事。”
平日溫和不再,他的語氣有些冷漠,“人的情緒必須嚴加控制,一味地縱容只會讓自己脫離軌道。”
聞玨抬眼看向寧嘉青,“說給你,也說給我。”
很遺憾寧嘉青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無視掉對方的“循循善誘”。
他盯著聞玨片刻,低聲說:“取舍之間選擇取,還是舍,你還沒聽我的答案。”
下一秒,伴隨不鏽鋼輪椅碰到茶幾玻璃的“嘩啦”一聲響。
聞玨隻覺天旋地轉,失神間已被按在沙發上,旁邊翻倒的輪椅顫顫轉著輪子。
寧嘉青右膝跪在兩腿之間的空隙,一手撐著沙發扶手,另隻手攥著他未受傷的手。不便的身體像被鉗製於牢籠,動彈不得。
逆著光的寧嘉青俯身看他,爾後伸手拽下寬松的睡褲。
那雙罹受災禍、柔軟如柳枝的無用的腿,不加遮掩地袒露在對方眼前。
蒼白的肌膚上布滿傷疤,有車禍時撞擊留下的傷口,有長達十公分的手術刀口,也有關節處形成的粉色瘢痕……宛如大小不一的蜈蚣蜿蜒。
回過神的聞玨想伸手去攔,卻被他更用力地按回。
寧嘉青低頭,密而長的眼睫掩著眼裡的虔誠。
羽毛般的輕吻,落在大腿內側因褥瘡痊愈留下的凹痕。
聞玨感受不到對方冰涼的唇碰到皮膚時的觸感,難堪先一步抵達大腦皮層,耳廓應激泛起粉紅。
沒有第一次越界吻他時的從容不迫,聞玨輕皺眉,臉上明顯帶了慍怒,記憶中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叫他:“寧嘉青——”
寧嘉青動作一頓,支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細細瞧著他的臉。
半晌,咧開唇角笑了。笑得像被冷落多年的孩子,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一手輕揉著聞玨發紅的耳尖,寧嘉青尾音上挑,“你這幅樣子,是不是只有我見過?”
喬戈裡峰皚皚積雪終於融化,他也終於在這副十年如一日的完美面具下,如願以償地窺探到另一種模樣。
生氣的,羞憤的,惱怒的,盡管並不友善,但他愛看。
沒等對方說話,寧嘉青再次俯身吻住聞玨的唇。
原來冰雪消融滴下的水珠是這樣冷冽清甜,讓他無視雪山的掙扎,忍不住一品再品,嘗了又嘗。
品盡了,嘗夠了,寧嘉青起身,舌尖舔掉唇角的濕潤,“現在我來告訴你答案。”
“當年你親手取下的那枚楔形木片,說它是一文不值的殘次品。只要我覺得它有價值,它就有。開裂我就用膠水粘住,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再粘第三次……最後碎成木屑,我也一片一片拾起來粘牢。”
“同樣地,你走不了路,我就扶著你,抱著你。哪怕以後全身上下只剩眼皮能眨,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我也親自伺候你。”
“腿上生瘡又怎樣?我給你翻身,塗藥,就算腐爛生了蛆蟲,我也一根一根挑出來……總之聞玨,我可以忍受你不愛任何人,但絕不允許你愛上別人。”
他聲音低啞,字咬得很重:“我等了那麽多年,輪也得先輪到我。”
時間仿佛靜止在此刻,身上所有感官被不斷放大。
恍惚間聞玨覺得自己好像被赤身裸體地扔進一望無際的沙漠,烈日焦金礫石,燒灼皮膚奪走每一寸水分。
而攥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掌心熾熱滾燙。汗水浸濕白色繃帶,洇進皮膚紋理,隨著血液抵達心臟。
可貪戀這點水分終究是飲鴆止渴,聞玨眼前驀地一黑,什麽也看不到了。
再醒來時眼前一片白茫,消毒水味刺著鼻腔。
自己躺在病床上,未挫傷的右手插著細針頭,吊瓶裡透明的液體緩緩流進血管。
聞玨逐漸恢復意識,反應過來這是在醫院。
喉嚨腫熱痛癢,他下意識伸手去揉,才覺手被人攥著。側頭一看,寧嘉坐在椅子上,正趴在床邊睡覺。
誕妄不經的記憶瞬間湧來,聞玨懷著聊勝於無的精神慰藉,多麽希望那是自己精神紊亂做的噩夢。可惜不是。
寧嘉青睡覺很輕,稍有動靜便睜開眼。見他醒了,連忙起身問他是否感覺不舒服。
聞玨抽回被攥得潮熱的手,喉嚨沙啞:“我怎麽了?”
“你暈倒了,我去叫醫生過來。”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說實話寧嘉青還有點後怕。
當時聞玨突然闔了眼瞼,頭側著垂了下去。
寧嘉青笑著問,“裝睡?”
回應他的是愈發粗重的喘息聲。
叫了聞玨兩聲,對方依舊不作反應。他表情瞬間嚴肅,這才注意到聞玨耳朵紅得發紫。
而原本胸前的“吻痕”,已經蔓延到頸下,紅顯顯浮起一片。
他心想“糟了”,連忙將衣服整理妥當將聞玨送去附近醫院。
被叫來的接診醫生到病房查看情況,聞玨身上的紅疹子消了下去,喉嚨還有些腫,告知他輸完液回去根據情況服藥,注意別再誤食有致敏成分的食物。
聞玨應著,謝過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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