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送你的花

　　翌日中午，提前訂好的私房菜準時送達。

　　切了烘焙房新送來的樹莓蛋糕，聞玨的生日算是簡單地過了。

　　正吃著弟弟親自下廚煮的長壽面，護工從外面進來，“寧先生來了。”

　　聞璟行起身，“寧哥嗎？”

　　聞玨淡淡地應了一聲，“估計是我過生日，過來看看。”

　　他攪動著清亮的面湯，心裡思忖著這家夥又想做什麽。

　　寧嘉青手裡提著東西進門，放在玄關處的長桌上，見到聞璟行過來，叫了聲：“璟行。”

　　隨後看向他身後輪椅上的聞玨，口吻客套：“聞哥今天你生日，聽說璟行也在，我過來看看。”

　　聞玨同樣笑得官方，對他說：“說這話就客氣了。”

　　聞璟行叫了聲寧哥，許久不見兩人簡單寒暄。

　　正當護工要給寧嘉青端杯茶水，他擺手道：“不用了，璟行千裡迢迢過來，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視線在聞玨那兒停了一秒，落到聞璟行臉上，“你一會兒跟我走，晚上咱們好好聚聚。”

　　出乎聞玨的意料，寧嘉青過來還真是有正事。叫了以前一同合作過的開發商，正好趁著這次機會把聞璟行接去積累人脈。

　　臨出門前他囑咐聞璟行少喝點酒，弟弟早些年患過急性胃穿孔，胃一直不好。

　　人都走後，公寓靜下來。

　　一縷陽光斜著照進窗，空氣中細塵緩緩浮動，伏在樹上的蟬叫得聒噪。

　　聞玨抬頭看向牆上的掛歷，圖畫裡嫩綠的草芽掛著露珠，豎排印著“立春”兩個字。

　　立春乃萬物起始，一切更生之義也。

　　爺爺生前每臨聞玨的生日都要大辦，總是念叨著立春有吉祥的含義，這個長孫的出生，是聞家的新始。

　　而母親卻不這樣認為。

　　記憶裡母親多愁善感，優渥富足的生活，似乎沒帶給她半點寬慰。

　　從聞玨記事起，她總在生日這天告訴他，今天是媽媽的受難日。

　　所以聞玨從不覺得生日這天，是值得高興或者慶祝的日子。

　　後來母親罹患癌症，用盡最後的生命生下弟弟後辭於人世。

　　聞玨記得母親待產日那天，常年陰霾的臉上終於帶了笑意，如撥開烏雲透出陽光。

　　母親暌違已久地拉住他的手，親昵地揉了揉，蒼白的嘴唇微笑著說：“今天媽媽真的很高興。”

　　十一歲的聞玨抬眼看著母親，覺得這笑容模糊陌生。

　　他突然想問一問她：今天也是媽媽的受難日嗎？

　　枕邊的手機驀地振動起來，聞玨睜眼，窗外暮色將至。

　　下午護工走後，聞玨把庭院的花移到陰涼處後，回書房看了會書，來了困意便在躺椅上午睡。

　　昏昏沉沉總覺得睡了很久，一看時間不過一個小時。

　　手機來電顯示未知歸屬地，以為是無用的騷擾電話便順手掛斷了。

　　沒過幾秒，又再次打來。

　　聞玨盯著這串數字，像是有預感地接了電話。

　　果然聽到陸炡開口，“今天立春了，生日快樂。”

　　“謝謝。”

　　以前生日當天，陸炡總是拎著東西到他跟前。後來他和寧甯結婚後，變成了電話或短信。

　　陸炡的生日祝福一向準時，最遲也不會超過翌日中午。

　　聞玨問他：“你沒在新加坡？”

　　對面沉默須臾，爾後輕笑：“前段時間工作太忙，給自己休了個年假，聽說最近的太浩湖景色不錯。”

　　“那邊晚上涼，注意保暖。”聞玨垂眼看著自己擠在躺椅間軟榻的雙腿，聲音低了些：“陸炡，提醒你一句。”

　　“什麽？”

　　“腐爛的木堆，翻來找去只有蟲子的屍體和糞便，不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結束通話後，聞玨徹底沒了困意。

　　他坐回輪椅到桌前整理好書，簡單吃了些護工溫在蒸箱裡的米糕。

　　外面的天剛黑透，聞玨覺得這一天真是漫長無比，仿佛走不到頭。

　　他真想再躺回床上一覺睡到天明，但聞璟行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酒局進行得如何。

　　為了打發時間，聞玨去了閣樓，打算將搬家時放在那裡的舊書拿出來，趁著明天天氣晴朗曬一曬。

　　放了許久，加上前些日子陰雨連綿，估計已經發了霉。

　　為了殘疾人上下方便，房東專門設計了防滑的緩坡，坐輪椅也能輕松上到閣樓。

　　閣樓的高度很矮，坐著輪椅將將碰到頭頂。

　　聞玨將書從紙箱裡拿出，果然有些已經受潮褶皺。

　　隨著電子閱讀的盛行，紙質書漸微，不僅出版銷量，也體現在用紙。

　　一本價格不低的書，竟用輕型紙來做。打開便是刺鼻的油墨味，到現在成了一股霉味。

　　聞玨挑出受潮的書，依次攤開擺到窗台下的櫃桌上。

　　剛放完最後一本，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以為是聞璟行回來叫他開門，結果是寧嘉青的電話。

　　他按了接聽鍵，聽見對方問：“沒在家？”

　　“在閣樓整理雜物。”緊接著問，“小璟呢？”

　　結果卻聽見寧嘉青說了個“打開窗”，隨即掛了電話。

　　聞玨看著黑掉的屏幕緩慢地眨了下眼，爾後伸手打開提拉窗，往下看去一愣。

　　黑夜如墨，月明星稀，燥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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