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兩秒,推門而進。
今晚月光很亮,灑進窗。正巧照亮窗邊架上的幾排花,像是把月光藏進肚,蘊成盞盞夜燈。
寧嘉青認得這花,叫鈴蘭花。
當初寧甯覺得好看,非要栽到家裡。但這花喜涼耐寒,遭不住新加坡的潮濕炎熱,兩天就死了個精光。
後來她的丈夫,為了討好妻子,專門挑了改良過的種子,一點一點栽起。
鈴蘭花竟奇跡般地活了,而寧甯沒再看一眼。
花架最上層空著,底下擺著三兩盆花,深綠的長葉垂到地上。
寧嘉青想起白天看的陽台監控,某個癱瘓在輪椅上的男人正費力地將這幾盆花放到花架上。
嘗試了幾次都沒成功,只能作罷。那樣子,實在可憐。
他低頭盯著那幾盆花,輕輕“嘖”了一聲。走過去,單手拿起一盆擺了上去。
都放完,寧嘉青準備要走。腳不小心絆在日照燈的電線上,“嘩啦”一聲,整個花架被線牽扯得傾倒而下。
短短幾秒,整齊的花架變成碎瓷、泥土,混著稀爛的鈴蘭花。
“哢噠”輕微一響,燈亮了。
寧嘉青在一片“廢墟”中回頭,與門口坐在輪椅上的表情有些錯愕的男人對視。聞玨。
二玉相合為一玨的玨。
他繼姐口中的那個被拋棄的殘廢。
【作者有話說】
本文架空,出現真實地名隻作背景。
因後來敏感題材限制和倫理關系問題,不能按照在作欄另一本書作為配角的設定和故事線去寫,所以是平行世界的故事。
第2章 楔形木片
聞玨三十六歲,比寧嘉青大了整整七歲。
年齡擺在這裡,加上身體殘疾,機能下降,難免會加快衰老速度。
可坐了幾年輪椅的聞玨,並無太大變化。
只是肌肉變薄,身型消瘦了些。使得骨相愈發立體,眼窩陷下去的陰影,襯得那雙瑞鳳眼更加深邃。
頭髮不再用發膠固定,長年松散隨意,反而顯得小了幾歲。
也許只有掀起寬松的褲管,看到那萎縮變形的雙腿,才能切實感受到災禍輾過這具身體的痕跡。
短暫的沉默沒有換來解釋,聞玨轉動輪椅往前走了半米,先開口說話:“先不用管了,等明天麻煩阿姨收拾吧。”
寧嘉青本來也沒想管,從鼻腔裡“嗯”了一聲,單手插兜離開。
經過聞玨時,手臂被他攥住。
聞玨將他的手從兜裡拿出,手背上的傷痕鮮紅得有些猙獰,“傷到手了?已經滲膿了,得趕緊消毒。”
寧嘉青垂眼,看到聞玨眉間的皺痕。
咬肌不自覺繃緊,他收回手,留下一句“不用”離開了陽台。
其實傷口早沒了痛覺,只是樣子有些矯情。
寧嘉青背靠在床上,盯著這傷,又想到剛才聞玨臉上的表情。
精心培育用來討好寧甯的花,被他弄得稀巴爛,不但不責怪,還擺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真是虛偽。
就像那時母親因病逝世,葬禮上來的寥寥幾個寧家人,表情冷漠嘲諷地看著跪在地上哭得脊背顫抖的自己。
只有聞玨過來,不在意潮濕的泥土。單膝跪地抱住他,安撫似地輕拍著他的背。
同那時候的擁抱一樣虛偽。
敲門聲拉回思緒,寧嘉青猶豫片刻,還是下床開了門,果然看到聞玨。
他手裡拿著白色藥箱,“傷口還是要及時處理,拖著發炎就麻煩了。”
安靜兩秒,寧嘉青側身,表示讓他進來。
深紅色的碘伏液浸透傷口,聞玨輕聲說:“可能會有點疼。”
隨後用小號的不鏽鋼鑷,夾出嵌在肉裡的細碎異物,又重新消了一遍毒。
緊接著用透氣紗布纏繞了三四圈,搭了一個結。
“好了。”
聞玨將醫藥箱收好,“我把藥箱留在這裡,記得每天消一次毒,這幾天盡量不要碰水。 ”
“傷不是剛才弄的,你應該看得出來。上午在韋京年的船上,我和一個白人打了一架。”
他盯著聞玨,“他和我姐一起來的。”
“是嗎?”聞玨把箱子放在桌上,微笑著說:“寧甯工作忙起來連身體都不顧,和朋友出去放松一下也好。”
是真的沒多想,還是故意裝傻,寧嘉青偏向於後者。
他在心裡冷哼一聲,說:“我要休息了。”
聞玨又囑咐了一遍記得消毒,轉過輪椅走到門口時,被寧嘉青的一聲“姐夫”叫住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而聞玨什麽都沒說,背對著他輕笑兩聲,爾後離開了房間。
在這淡得並無太多意思的笑聲中,寧嘉青一夜難眠,恍惚間做了許多夢。
夢到高中時,他手工製作的航天模型得了優獎,進家門前把榮譽證書塞到書包夾層的口袋,以防被人發現。
這天家裡似乎很忙,沒人有時間理他。
寧嘉青打開屋門,皺起眉,“請問你是?”
長書桌前站了一個男人,個子很高,比自己要高上半個頭。薄襯衫襯得肩膀很寬,和寧嘉青這種帶著點學生氣的青少年截然不同。
這大概就是男人與男生的區別。
他手裡拿著一片積木,正要往最底部插。聽到聲音,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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