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玨伸手,用食指戳了下他的額頭,“不要得意忘形。”
不讓寧嘉青送,他便守在療養村大門口。等聞玨走遠,徹底看不見了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剛下過雨,微風涼爽,石板路濕潤,偶有幾個青蛙跳出來。
在外折騰一天,聞玨累得要抬不起肩膀,想著回去好好睡一覺。
護工傍晚時來過,將花冠嬌嫩、禁不住風雨的植株蓋上了防水塑料布。
塑料布上積了幾灘水,怕把花壓壞,聞玨彎腰將其掀開放在一旁。
伴隨掀動的“欻欻”聲,他低頭,瞥見地上有幾個煙蒂,煙灰融在水裡。
看樣子,是沒扔多久。
聞玨邊推著手輪圈轉身,邊說:“我這裡禁煙,別隨地亂扔煙頭。”
回過頭,果然看見站在樹下陰影裡的陸炡,手裡還拿著支未點燃的煙。
陸炡收起煙,揣進風衣兜裡,盯著他說:“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躲我?”
猜到陸炡有可能會來他家守著,所以聞玨才執意沒讓寧嘉青跟過來。
不然又是一番難以解釋的場景。
聞玨沒否認,也不再繞彎子,輕聲對陸炡說:“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事,也都已經是過去式。無論你再怎麽想知道,我也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再也無法站立起來。作為朋友,我希望你不要做無用功。”
“朋友?”陸炡自嘲一笑,“如果你真把我當做朋友,這些年都要瞞我?”
“正因為把你當做朋友,才更不希望你卷進來。”
聞玨不再看他,往門口方向走:“我累了一天,需要休息,請回吧。”
“劉欣,男,二十五歲,他是你出事時的司機,後因車禍左腿截肢……那輛出事的邁巴赫並不是你車庫裡的車,而是當晚酒局結束後有人特意安排。不管是車還是人,你不可能不知道有蹊蹺,卻堅持乘坐。並且出事之後,對這些隻字不談,這其中的原因……”陸炡盯著他的背影,一字一頓道:“我會一一弄清楚。”
面對這番話,聞玨置若罔聞,不作停留地進門關門,始終沒回頭。
出了療養村,陸炡回到車上沒走,一支一支地抽著煙。
這段時間市區有重案,白天他要上法庭,隻得晚上抽出時間做別的事。
陸炡已經幾夜沒睡過囫圇覺。
三個小時前,冒著雨夜和警署的朋友蔣鳴去了劉欣所住的城中村。
從單位出來得急,兩人都沒來得及換製服。而當破舊的鐵門被打開,劉欣看到他們時,眼神驚恐過後又很快平靜,說了聲:“請進。”
看模樣,好像很早就在等這一天。
作為主駕駛司機的劉欣,在那場車禍中保住了性命,卻也永久失去了左腿。
陸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居住的環境。
髒亂,陳舊,到處死氣沉沉。
唯一算得上有色彩的,是桌前擺著的相框,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笑得燦爛。
面對陸炡的訊問,劉欣供認不諱。
他承認是收了錢,收到指示去臨時擔任聞玨的司機。
“不單單是雨天的問題,車的刹車也被人做了手腳,這些我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也抱著沒想活的念頭……”
說著,劉欣看了眼桌上的相片。告訴他們如果不是為了患血癌的妹妹,他絕不會做這種害人性命的事。
在劉欣敘述的過程中,陸炡一直在極力地忍耐。
等聽到對方說到這裡,憤怒再也遏製不住。
陸炡攥著他的衣領,手背青筋暴起,“我他媽不是聖父,不想聽你在這做這些惡心人的懺悔,告訴我到底是誰指示的你?”
劉欣突然哽咽起來,“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根本沒機會見到他的臉,只聽見別人喊了他一聲‘柳先生’……”
陸炡驀地松手,劉欣向後仰去,一隻腿站不穩連著椅子一齊摔倒在地上。
他抬起腳幾乎要踹上去,被一旁的蔣鳴攔住了。
而地上的劉欣嚎啕痛苦,流下悔恨的眼淚:“我對不起聞先生,聞先生那麽好的人,我對不起他——”
等雙方情緒都穩定下來,蔣鳴問劉欣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
劉欣說,車撞向護欄那刻。
聞玨突然從後座衝到前面,奪過他手裡的方向盤。
若不是聞玨往右轉了兩圈使車調頭,劉欣必死無疑。
他不明白為什麽聞玨會在危急時刻選擇保護這個只見過一面、又要害他的人,劉欣寧願在那場車禍中死去,也不願拖著這幅身子無盡悔恨。
陸炡眼神陰冷,“你放心,等事情結束後,我親自送你一程。”
蔣鳴按住陸炡的手臂,“冷靜點。”
心想幸虧這不是例行調取沒帶隨身錄儀器,從檢察長嘴裡說出這句話,恐怕要掀起一場社會輿論風波。
蔣鳴隨筆記錄著劉欣的話,最後問他:“那晚還有沒有讓你感到異常的事?”
劉欣想了想,點頭:“有。”
他說:“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有什麽撞了一下車的左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覺,我感覺當時有第二輛車。”
從城中村出來,雨已經停了。
蔣鳴有條不紊地複盤整個案件,最後落在劉欣覺得有第二輛車這個說法上。
“如果真的不是他為了推卸責任,現場確實有別的車的話。那麽導致這場車禍的最大因素,八成和這輛車脫不了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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