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循聲看過去,只見寧嘉青滿身酒氣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聞玨想問他怎麽了,等看到對方發紅的眼眶與陰鷙的眼神,心裡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
看來,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不等寧嘉青說話,聞玨冷淡地開口:“酒精麻痹神經,使人莽撞衝動。如果要和我說什麽事,等酒醒再來。”
“我沒有喝醉,我現在非常清醒。”
寧嘉青最抵觸聞玨這幅風輕雲淡的模樣,無論面臨如何劍拔弩張的形勢,都能泰然處之,不情緒不受一點波動。
半個小時前,韋京年告訴他陸炡已經知道阿暹臨死前發出的那封郵件,並且已經查出收件人的歸屬IP。
其實寧嘉青聽到這裡並無太多感覺,因為他本就沒想隱瞞,不然陸炡也不會很快如此順利地查出地址。
可後來韋京年卻告訴他,聞玨大概也已經知道這件事。
那一瞬間寧嘉青突然想起聞玨的不辭而別。
原來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曾經調查過他,而是知道了他曾和阿暹有過聯系。
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阿暹。
寧嘉青深吸一口氣,呼吸都在顫抖,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我在胡志明那兩年,中途和韋京年在泰國認識了余澤後,我又去了一趟加州。”
聞玨毫不意外,移開眼睛,聲音在微風中清冷理智:“後來你見到了阿暹。”
【作者有話說】大的要來了跪求海星!
第56章 是燃燒是腐朽
時間好似靜止,空氣倏然凝固。
寧嘉青如至冰窖,全身上下每個關節被凍住,在吱嘎聲中欲張不得。
恍惚間覺得自己像褻瀆了雪山神明,痛苦地等待閃電敲擊。
他深吸一口氣,胸腔有風雪呼嘯,艱難地吐出字:“你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聞玨微微移開視線,坦然道:“大概十多天以前,你原本計劃回程那日。”
有些人明知答案如何,還是要自討苦吃。
寧嘉青深感蠢笨,卻還是抱著微茫的希冀,同眼前的人確認:“因為你知道我曾與阿暹有過交集?”
片刻沉默,聞玨頷首,“是,但貿然離開這件事,是我考慮欠佳。”
終於等他說出口,這顆心才重落在地摔得滿是裂縫。而又從疼痛的裂縫中,生出帶著怒意的火苗。
寧嘉青心痛,痛聞玨因一個連骨灰都沒了的人而離開他。
他又憤怒,憤怒哪怕到了現在,對方依舊是這幅冷冷冰冰的模樣,哪怕連一點厭惡的情緒都不值得給他。
短暫時間內,寧嘉青腦中閃過無數畫面。
定格在那晚在余澤的地下酒吧,韋京年曾披露陸炡企圖調查阿暹的死因,讓自己做好打算。
他當時是怎麽回答韋京年的?
……想起來了,他信誓旦旦地說:聞玨會信任他。信任?
此時此刻寧嘉青才倏然發覺,這東西他們之間真正有過嗎?
就像那一日,自己在狹小的浴室幫聞玨洗去滿身的鴿子糞水。
聞玨對他說,“你對我一無所知。”
而他回復,“你也是。”
其實他們之間,從一開始本沒有信任。
可他仍不死心,的確不死心。
寧嘉青俯身靠近聞玨,雙手緊緊握著輪椅扶手,手背青色血管棱起,發紅眼底緊盯他:“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那晚你說獎勵我十分鍾的時間,無論作何坦白都會原諒我。”他像是丟掉尊嚴作最後的哀求,卑微而低啞:“假如我當時向你坦白所有的事,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
又是沉默,聞玨沒直接回他,而是輕聲說:“嘉青,謝謝你。”
寧嘉青微微一怔,“謝我什麽?”
聞玨那雙標致優雅的瑞鳳眼,此刻溫和笑意不再。
像是覆了層薄薄的雪,叫人冷而生畏。
聲音也是如此,淡漠而疏離:“與你相處的這段時間,我像一隻昆蟲采擷花蜜,做了一個甜蜜輕松的夢。夢裡我忘掉了從前,忘掉了自己……也忘掉了阿暹。”
時隔多年聞玨再主動提起阿暹,眼前晃過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破碎畫面。
像一把被沉入湖底的生鏽的鎖,如何用力也打不開,隻得抖了一地的鐵屑。
“可那花卻是罌粟花,只能短暫麻痹神經,幻境消散過後是掙不開的現實。”聞玨抬眼看向他,告訴他答案:“如果那時你向我坦白,我只會更早離開。”
終於,寧嘉青握著輪椅的手漸漸松開了。
被長久攥著的黑色扶手,沾了一片濕潤的汗。
聞玨不再看他,推動手輪圈,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走了兩三米,他停下,頭也不回地說:“我想你應該想清楚了,明天一早我會離開。”
背後沒有任何響聲,聞玨緩緩地合了下眼瞼,正準備走時,手還沒碰到輪子。
卻被一股巨大的力氣托起,他隻覺腰間牢牢禁錮,耳邊胸前是沉重的呼吸聲。
再回過神來時,已被寧嘉青重重地摔在臥室的床上。
後脖頸和頭被寧嘉青一手托住,聞玨沒覺疼痛,只有片刻的失重感。
視覺漸漸清晰,眼前這張年輕英俊的臉龐。
毫無疑問是憤怒的,陰沉的,可眼底又是不加掩飾的心痛。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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