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時差原因,他凌晨起床開了個跨國會議,又處理了些緊急事項。
忙完後天已經大亮,回到套房臥室時聞玨睡得正熟,想必是昨天在外玩了一天有些累,竟輕微地打著鼾。
寧嘉青換了身輕便衣服,出去跑了五六公裡,衝完澡看到聞玨依然在睡。
已經中午便沒叫醒他,獨自出門買了飯。
回來時臥室門敞著,看到聞玨已經起床,背對著門倚在床頭。
寧嘉青提著打包盒進門,“原來聞先生也有這麽貪睡的時候,我——”
說著走到床邊時,話驟然止住。
聞玨唇色蒼白,低頭看著底下的床單,水漬將白色的布料洇成一片深色。
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擋,可又徒勞無功。
“嘉青。”聞玨放下手,抬頭看他,露出一個難堪苦澀的笑容,“我好像終於……感受不到了。”
第77章 雪山在融化
行動比思考先一步反應,寧嘉青上前單膝跪在床面。
俯身緊緊地抱住聞玨,手臂之下是根根肋骨。但奇怪的是,在這一刻對懷裡的人寧嘉青終於有了實感。
像狂風暴雨亟臨,終得將在空中漂浮許久的風箏收回手。
而風箏蒙面破碎飄零,剩一把蛀蝕的木頭骨架格喳欲合。
手攥緊衣服布料,寧嘉青的聲音瞬間哽咽,“對不起。”
聞玨感受到頸間皮膚的溫熱濕意,伸手輕輕拍著寧嘉青的後背,聲音溫柔:“嘉青,你知道嗎?在這個時候說‘我愛你’會比‘對不起’,更讓我心裡好受。”
寧嘉青將人抱得更緊,恨不得將他的每一寸骨骼嵌入自己的血肉,替他分擔消融所有的病痛。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我愛你”,即使泣不成聲難以辨別語調,也要告訴聞玨他愛他。
在一聲聲“我愛你”中,聞玨微笑著靠在寧嘉青的頸間,緩緩合了濕潤的眼睫。
裴安在接到寧嘉青的電話後,放在圖書館的電腦都未來得及收,直接攔了計程車去往卡森城的醫院。
到急救室走廊,見到寧嘉青脊背挺直地低頭坐在長椅上,診室的紅色燈牌將他的地上影子收窄拉長,顯得孤獨而寂寥。
裴安抬起胳膊抹了把臉上的汗,叫了聲:“寧先生。”
聽見聲音,寧嘉青立即起身走到他面前,說了聞玨的身體情況。
因貧血體力虛弱不支,現在正在裡面輸液補充血容量。醫生說幸虧送來得及時,沒有造成休克。
在他說到聞玨每天有服用藥物後,裴安微微斂眉,“什麽藥?”
“聞玨說是保護骨骼的。”
寧嘉青說著,從兜裡掏出藥瓶給他。
裴安看了眼瓶身的字樣,隨後擰開倒出一粒,對光看著白色藥片刻著的字母。
他緩緩閉了下眼睛,低聲說:“止痛劑。”
聽到這三個字,寧嘉青眼眶紅了半圈,久久無言。
裴安側頭看了眼急救室的門,說:“等掛完水,麻煩寧先生送我們回西達賽奈,聞先生需要在醫學中心繼續治療。”
寧嘉青僵硬地牽扯唇角肌肉,“……西達賽奈?”
全球頂尖的醫學中心之一,在骨科及免疫學等領域貢獻的卓越建樹而蜚聲國際。
裴安頷首,“聞先生患有遺傳性的強直性脊柱炎,在半年前發現脊椎與髖部中間有異狀物,持續增大會壓迫神經。穿刺後確診為良性腫瘤,預計在本月中旬開刀手術。”
隨著他的話,面對寧嘉青震驚而悲慟的表情。
裴安猶豫片刻,還是將實情告訴他,“關於聞先生的免疫遺傳病,兩年多以前他來加州時,就已經確診了。”
彼時突兀的手機鈴聲響徹在空蕩走廊,他低眼,提醒寧嘉青:“寧先生,電話。”
處在僵麻狀態下的寧嘉青,沒有思考地接收指令,伸手去摸兜裡的手機,一個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金屬外殼撞擊在瓷磚上的聲音,使他眼瞼顫了顫,低頭看到來電顯示是韋京年。
國際信號不穩,韋京年的聲音夾雜著通訊電流,“嘉青,你人還在洛杉磯?我這邊有個老板想聯系——”
“聞玨病了。”
寧嘉青低啞地說出這四個字,打斷了韋京年的話。
對面沉默須臾,說了聲對不起。
韋京年告訴他兩年前自己替寧嘉青去楓香晚苑看望聞玨,騙他人已經離開。
其實那時已經知道聞玨患病的事情,並且出於私心替他做決定,瞞了他。
面對韋京年的道歉,寧嘉青置若罔聞,沒有半分責怪,隻說:“不,這一切都怨我,只能怨我。”
“兩年前我不應該負氣離開,我該把那份體檢報告看完。當時哪怕心裡有一點疑心,也該找滕雪問清楚,可是我沒有。”
他話間自責不已:“他身體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我還要帶他去坐纜車,雪山頂上那麽冷……他半夜出去找我,我讓他受了那麽久的涼,如果不是我也不至於——”
裴安抿了下唇,在一旁勸慰:“其實和這些影響因素不大,聞先生主要是因為他母親遺傳病的影響……”
可寧嘉青全然聽不到,不是在對他說話,也不是電話那邊的韋京年。
而是在拷問心裡的另一個自己:“當初明明清楚阿暹患病吸毒背後可能有什麽隱情,我卻因為嫉妒選擇故意無視。要是我能早些知道及時乾預,聞玨就不會發生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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