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青眼睛通紅,掉下眼淚:“如果當時我再強一些,哪怕有現在一半的能力……我就能保護他,一切都是我沒用。”
裴安怔然,一時說不出話。
聽到身後細微聲響,他回過頭。
看到靠在輪椅上的聞玨從急救室被人推出,他面容蒼白,鼻間懸著用來提高血氧飽和度的淺綠色吸氧管。
裴安下意識想去接護士的手,聞玨卻擺了下手,喚他:“嘉青,你來。”
寧嘉青背影驀地一震,轉身收起手機走過來,單膝蹲在輪椅面前。
聞玨伸手,輕輕用指腹擦去他臉上的淚,輕聲說:“開心點兒。”
聽到這句話裴安眼睛倏然泛紅,低下頭別開了視線。
而寧嘉青的眼淚卻掉得更快,一顆接著一個破碎在他的手背。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因為輸氧的緣故,聞玨呼吸略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還有未來。”
他垂眼看著身前的人,輸氧管浮起白霧,微笑著說:“接下來可能要麻煩你來照顧我了。”
寧嘉青低頭深吸了口氣,淚水掉在地板上。片刻後抬眼看他,滿目深情,“從我去康養院試著學做護工開始,往後的時間裡我在腦海裡排練過無數次……我知道終將會有這麽一天,我也一定能照顧好你。”
“好,那我放心地把自己交給你。”
聞玨無奈地歎氣,又去擦他臉上的淚水,“好了,不哭了。你也知道在病人面前保持好情緒,才更有利於身體恢復不是嗎?”
寧嘉青起身捋了把臉,點了點頭,控制好情緒後接過輪椅:“我帶你回去。”
回到醫學中心後,針對情況主治醫生進一步診治。反覆拍片,儀器檢查。
寧嘉青在檢室門外,透過小窗看著一根細長尖銳的無菌穿刺針,緩緩插入聞玨的腰部。
他紅著眼不忍去看,可也要看。
聞玨的每一處疼痛,他都要記在心裡。
翌日上午,檢查結果出來了。
活檢依舊是良性,這毋庸置疑。
醫生講是因為腫瘤壓迫了脊椎神經,引起髖部周圍暫時失去知覺,影響了自主排泄。
延續先前的方案,切除腫瘤同時進行髖部關節置換手術。會極大地改善這種情況,抑製脊柱炎症的發展。
根據身體狀況評估,主治醫生將手術提前了一周,但聞玨血清鐵下降比較嚴重,又因身體本身曾遭受重創截癱。所以近期需要重點用藥恢復身體機能,支撐手術的順利進行。
在一切明晰妥當後,聞玨簽字知情書。
爾後將桌上的紙張移向寧嘉青,遞給他筆指了指家屬一欄,微微歪頭笑著與他對視。
寧嘉青鼻尖驀地發酸,毫不猶豫地簽下自己的英文名字。
醫生看到他們二人指間的戒指,帶著出於工作外的私人情緒,微笑著說:“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保佑你們。”
接下來的時間裡,寧嘉青安排好集團事程後。心無旁騖地照顧聞玨,幾乎接管了所有的護工工作。
聞玨醒著時,他一直陪在身邊,照顧日常生活起居。
有時葡萄膜炎複發,不能長時間用眼,便替他念書讀報。
錄下Field環歐巡演的每一場直播,放給聞玨聽。
聞玨睡下時,主動和裴安去學習護理知識,恢復肌肉的按摩手法。
日常要用的護理工具,都由他一一消毒清洗。聞玨的每一餐,都是寧嘉青根據他的身體狀況,讓私廚準備不同的食物。
寧嘉青珍惜與聞玨的每一分每一秒,睡覺時也要緊握著他的手。
聞玨要用許多藥,每日例行檢查,打針輸液幾乎佔去一半的時間。
藥物的副作用使人困倦昏睡,疾病讓他體力有限。
有時寧嘉青和他聊著天,再看他時對方已經合上眼瞼睡著了。
寧嘉青數不清多少次將睡著的聞玨從輪椅抱回床上,可每一次抱起總覺得比上一次又輕了些。
他急迫地想留住懷間的重量,然而抱得愈緊,愈覺得緊貼的肌膚熾熱溫度使冰雪消融。
雪山好像正在融化。
寧江在接到寧甯的電話時,人已經在醫院的走廊。
他黑著臉,咬牙憤怒道:“甯甯你不用勸我,這小子他就是——”
後面的話寧江難以啟齒,氣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因為寧嘉青在壽典上鬧得那一番,年近六十人的寧江人前人後賠禮道歉。
細究自己兒子這樣做的原因,對方告訴他大概是為了聞玨。
起初寧江以為他是為別人對聞玨的刁難打抱不平,雖然他和長姐已經離婚,但確實為寧家做了不少事。
他知道宋冶平理虧,也不是什麽成大事的人,不敢怎麽樣。
這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寧江沒再細究。
可寧嘉青人在美國遲遲不歸,多次給他打電話也無人接聽。
後來寧江特意到公司找到韋京年,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韋京年沒說多余的話,隻告訴他:“聞哥病了。”
寧江實在納悶,自己的小兒子何至於對以前的姐夫做到這個份上?
更何況在新加坡住在一個屋簷下時,他也沒覺出兩人關系有多親近。
直到昨天最後一次通話,寧嘉青告訴他公司的事情已經安排好,他暫時不會回去,要留在洛杉磯照顧聞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