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是以為沒有我他會過得更好。可今天再見到聞玨,我發覺他過得並不好,甚至沒有精力去定製一件合身的西裝。”
沉默頃刻,寧嘉青聲音難抑:“我想明白了,聞玨現在需要我。”
“我問你,迄今為止你們之間的問題,有所解決嗎?”
韋京年的情緒不自覺抬高,沉聲道:“你替聞玨安置阿暹,用手擋下鋼筋。可聞玨懷疑你,懷疑阿暹的死,懷疑他的車禍都與你有關……你們之間沒有信任,又或者說,聞玨不信任你。”
他鮮少長篇大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語調放緩,“退一萬步講,在分離的兩年間。聞玨有主動找過你,同你解釋一次?”
韋京年帶著勸慰的意思,“這才是你們亟待移除的真正障礙,而不是被激素控制了大腦。”
聽此,寧嘉青應聲,“京年,你說得對,是我錯了。”
韋京年以為是聽進勸了,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對方卻說:“我錯在忘記了取舍之間,我始終選擇的是取。錯在不該白白浪費這兩年,聞玨他還能有多少個兩年?我不該做沒用的逃避,一早就應該同他問清楚。”
“人這一生隻活幾個瞬間,我不能再等了,聞玨他也等不起。”
這次換韋京年長久的沉默。
最後他一聲輕歎,“嘉青,別的我沒什麽可說的了……只剩最後一句,照顧好聞哥的身體。”
聞玨翻著套間報刊架上的雜志,彩頁上印著滑雪場的廣告,扉頁上的雪山似乎被摩挲過多次,細碎地掉了些印墨。
門被敲響時,他將雜志放回架子,說了聲:“請進。”
見寧嘉青進來,聞玨問:“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忘了今晚有個重要的會議。”他眉眼盡顯得意,說:“對於你的追求,我想我有答覆了。”
聞玨微微挑眉,“洗耳恭聽。”
只見寧嘉青微抬下頜,一字一頓道:“看你表現。”
聞玨忍俊不禁,“我努力。”
到了休息時間,寧嘉青讓前台送來一杯熱牛奶。
盯著聞玨喝盡,漱完口。寧嘉青將他抱上床,整理好被子後毫不猶豫地邁腿離開房間。
聞玨叫住他,“不一起睡?”
“聞玨,我可不好追。”
哢噠一聲響,燈被關上,寧嘉青說:“晚安。”
隨著門被合上,聞玨在心裡默默數著。
五、四、三、二、一……數到最後一秒,他被撈入一個充盈著薄荷香氣的懷抱裡,一雙胳膊將他的腰緊緊摟住。
聞玨忍不住揚起唇角,抓了把他柔軟的頭髮,“不是不和我一起?”
隻覺身後的人鼻尖在他頸間蹭了蹭,理所應當道:“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聞玨失笑,他伸手握住腰間的溫熱乾燥的手。
食指指腹摩挲過手掌的薄繭,落在掌心那塊堅硬的瘢痕。
還沒來得及細細觸摸,便被寧嘉青反握住了手,爾後十指相扣。
隨著溫熱的氣體灑在耳後肌膚,聽見他問:“為什麽又到我身邊來?”
聞玨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我想……你應該需要我。”
寧嘉青一愣,握著他的手不自覺收緊。
感受到對方的用力,聞玨忍著腰間的僵痛平躺過來。
想再轉向那邊與寧嘉青面對面時,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隻好說,“嘉青,抱我。”
寧嘉青攬住他的腰,又再次抱他入懷。
借著窗外草坪傳來的淡淡燈光,聞玨的視線細細描繪過他的五官輪廓,輕聲說:“你在這個年紀,坐到如今的位置,難免高處不勝寒。”
“我是過來人,明白感情寄托的重要性。你需要我,我也會陪著你,走過這段最難熬的路。”
“你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麽?”寧嘉青語調微沉,“心疼我,可憐我,還是——”
“我愛你。”
嘴邊的話戛然而止,寧嘉青一時愣住,胸前起伏,呼吸愈重。
聞玨伸手撫過他的臉頰,指腹沾上濕潤,目光變得溫柔而悲傷,“因為我愛你,我不願讓你為難。”
“你說錯了。”寧嘉青輕呼一口氣,尾音有些哽咽:“不是你將要陪我走過這段路,恰恰相反,是你陪我走到了今天。”
“去年海峽通航後,我又去了一趟瑪倫普工業區。我把自己想象成你,俯瞰這片荒蕪的土地。我想如果是聞玨,會悲憫平等地愛每一個受苦的人。如果是聞玨都不能完成的事,那我來做。如果是聞玨都不能拯救的人,換我來伸手。”
“我這隻巢寄生雛鳥,與其抱怨宿主鳥沒有分給我全部的愛。不如等待羽翼強健豐滿,飛回來替它的巢穴遮擋風雨。”
“聞玨,我也愛你。”他的手撫過聞玨鬢角的發,吻在他的眼瞼,“愛你這件事,是你教會我的第一件事。”
聞玨回吻他,“我很榮幸。”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寧嘉青的下頜抵著他的肩膀,隔著睡衣布料,撫摸過背上的刺青,感受顏料之下遮住的道道疤痕。
在那裡,厄洛斯和普緒克,同他們一樣緊緊擁抱纏繞。
“厄洛斯和普緒克的希臘神話,你相信故事的前半段,還是後半段?”
安靜片刻,聞玨薄唇翕動,“遇見你之後,我相信後半段,即使那是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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