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青抱得他更緊,話裡難掩激動:“我也是。”
在他的懷抱中,聞玨聽著耳邊平穩有力的心跳。
血液蘊載著年輕強壯的生命,似乎永遠不會病弱衰老。
他閉上眼睛,輕聲說:“嘉青,我們去看一次雪山吧。”
翌日上午,寧嘉青手頭還有工作上的事等待處理,便讓司機送聞玨回洛杉磯住處。
關車門前,他手撐著門框,“後天上午準時來接你去太浩湖看雪山,在家乖乖等我。”
聞玨莞爾,“我一定望穿他盈盈秋水。”
寧嘉青心滿意足地笑,又囑咐他回去好好吃飯,夜間涼一定注意保暖,別因為那個叫裴安的護工太年輕不忍心使喚他……聞玨無奈地一一點頭應著,忍不住打斷:“再不走,天又該黑了。”
寧嘉青這才作罷,湊過來吻了下他的唇,“到家給我報個平安。”
第75章 小男朋友
保時捷剛拐進住區,便看到矮灌叢前站著的清瘦人影。
停到門前時,裴安三步並作兩步快走過來,接了司機的手將聞玨扶到輪椅上。
聞玨給了司機小費,待車子行遠後。回頭看到裴安抿直的唇角,輕聲說:“抱歉,我應該昨晚回來的。”
裴安沉默著輕搖了下頭,帶聞玨回家換上寬松舒適的衣服後,打了計程車趕回西達賽奈醫學中心。
一通例行檢查下來,已經是下午。
這兩日聞玨過於疲勞,休息不足。
報告顯示炎症偏高,血清鐵下降,是強直性脊柱炎引發的輕度貧血。
兩年來聞玨的貧血症狀反覆,因無特殊治療辦法,只能在日常起居和飲食中多加注意。
給他掛水時,針頭刺破手背。
等了四五秒才有血緩慢流出,緊接著藥水流進青得發暗的血管。
因需連續性靜脈輸液,醫生建議下次時使用留置針,減少對皮膚及血管的穿刺和傷害。
而聞玨笑著拒絕了,稱自己不習慣。
等醫生和護士都走後,病房只剩聞玨和裴安。
裴安依舊不言不語,默默拿來折疊板凳坐在聞玨身前。
低頭將他的鞋襪脫下,看到白得發青的指甲時。
裴安一瞬間放緩呼吸,爾後替他按著腳踝和小腿。
明明瘦得皮和骨頭間只剩薄薄一層肌肉,卻還是一按一個淺白色的坑,很久才緩慢回彈。
輸進血管的液體有些涼,泛起疼痛。
聞玨低用手捂了一會針孔,看到裴安頭頂粘了塊白色的醫用標簽。
他伸手去擇,注意到濃密的黑發中央,有一小塊斑禿,已經鑽出細軟茂密的髮根。
聞玨不禁好奇,問他這裡是怎麽弄的。
裴安面上略不自在,還是回答:“上周教授組織去海邊Trip,喂海鷗時被嘬去了一縷頭髮。”
聽了之後,聞玨感慨一聲:“真好。”
裴安眼露疑惑,“好什麽?”
“我是說,年輕真好。”聞玨打趣道,“掉下去的頭髮,一周就可以長出。像我這樣的中年人,恨不得給每根頭髮編上號。”
而護工並不覺得有趣,又低下頭仔細按摩著,輕聲說:“身形外表這種自然代謝,膚淺表層的東西,聞先生不會在意。”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他輕笑,“我可是會因為眼尾多出一條細紋,對著鏡子惆悵一早晨的人。”
裴安的視線瞥過他平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蓋著輸液孔的棉球滲出一點紅色的邊緣。
隨後理性而嚴肅地說:“人在感情交往中,腺體分泌的多巴胺和苯乙胺等‘情愛物質’,作用於生理交互,會產生不理智的情緒。”
“比如?”
“癡迷,依戀,易怒……和自卑。”今天一直寡言的裴安,此刻話多了些:“聞先生的精神世界遠超脫世俗,不必在乎這些。”
聞玨點了點頭,表情釋懷:“《病隙碎筆》裡有這樣一句話:愛,原本就是自卑棄暗投明的時刻。”
“……如果對方也深愛聞先生,便會想方設法消除您的不安,分享您的疼痛。”
“你親身體會得出來的結論嗎?”
裴安不假思索地搖頭,補充道:“在有關愛情的文學作品中,都是這樣詮釋的。”
“虛構中的理想主角,獨立而善良。可現實中的人,難免卑懦寡柔。”聞玨看著滴落的透明液體流進血管,輕聲說:“我不願讓他看見我的疼痛,而他的選擇也一樣……他曾經因我被鋼筋貫穿右手,又把骨肉艱難愈合留下的疤痕祛得乾淨,為得是不讓我知道。”
他問裴安:“如果換做你是我,會怎樣選擇?”
“我不知道。”裴安回答得坦然,“我只希望聞先生能恢復健康,不再飽受病痛折磨。”
“小裴,你的專業知識比我寬廣,假若我的身體能達到你所說,最大概率有幾成?”
又是片刻沉默,裴安動了動唇,“至少能最大程度地減輕您的疼痛。”
聞言,聞玨淺笑,眼神繾綣而悵然,輕聲說:“你不是知道嗎?疼痛對於我來說不是煎熬和折磨,而是一種享受,一種……我還有感知存在著的證明。”
隔天清早,裴安抓著雙肩包的肩帶,站在病房前輕呼了一口氣。
伸手拉開門時,聳著的肩膀逐漸放松。提前預料般地看向空蕩的病床,放著一張白色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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