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想,我是怎麽出來的,”趙聲閣冷漠地拷問他,“想你明明萬無一失,算無遺漏,我還是出來了。”
“想你下次應該如何更加嚴謹行事。”
陳挽脊背一僵。
密碼的確是陳挽隨機的,趙聲閣在最短的時間內用各種公式方法嘗試了上百次也無法破譯,他只能慶幸對方不知道,密倉關閉之後,是有自毀模式的。
這是用於科考船被劫持或進入他國領海遭遇不測時防止國土地理機密被竊取後的預備機制。
但這個模式預留了三十分鍾的反悔時間。
這意味著,這三十分鍾裡,趙聲閣什麽都做不了。
是趙聲閣迄今為止順風順水的人生中最提心吊膽、最無望的三十分鍾。
“你不覺得自己錯,那是要跟我談什麽?”
陳挽張了張口,覺得對方看他的眼神非常……失望,於是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別的話。
他低著頭說對不起。
趙聲閣不說話。
他又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
用命去護著一個人,流很多血受很多傷之後還要說對不起,趙聲閣心臟一時被擰緊,
要罰陳挽這樣的倔骨頭,趙聲閣有一萬種方式,最有效的都不是身體上的禁錮和懲罰,而是叫他誅心。
趙聲閣這樣惡劣的人,在洞悉了陳挽的在意,就如同得到了無上的權利。
被偏愛的永遠有恃無恐,他隻肖說一點點難聽的話就夠叫陳挽難受很久的了。
可是趙聲閣低頭凝視著那只因為他流了很多血的右手,心又開始酸脹。
大概沒人知道,那麽有仇必報的一個人,從槍口下救回陳挽,心中也只剩下慶幸。
良久,久到陳挽又開始覺得自己呼吸不暢要犯病了,趙聲閣才開口:“陳挽。”
“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陳挽怔住。
卓智軒也問他,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他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這麽問他,陳挽意識有些緩頓,還是像上一次那樣回答:“我沒有對自己不好。”
這是真話,陳挽真的沒有覺得他對自己不好,他竭力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覺得幸運,也沒有遺憾。
“是嗎,”趙聲閣居高臨下,眸子又黑又沉,審問他,“沒有對自己不好,那為什麽要把密艙留給我?”
陳挽脊背微僵,身體裡的血液從指尖開始冷卻。
趙聲閣無論是體勢上還是氣場上都完全壓製住了他,靜而深的目光直直刺進陳挽的眸心,地一字一句警告他:“不要企圖再對我撒謊。”
“到這一刻,你還撒謊,那我們之間是真的沒什麽好說的了。”
陳挽眼睛裡的光亮完全熄滅了。
趙聲閣已經知道了。
經年處心積慮的掩飾隱藏功虧一簣。
短短一瞬間,陳挽腦子裡閃過很多東西,悲從中來,無法抑製。
趙聲閣聲音沒有之前那麽嚴厲,但非常迫人:“說話,回答問題。”
今天他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趙聲閣像分析數據一樣羅列出自己掌控的的證據:“你把唯一的生路留給我。”
陳挽沉默,趙聲閣的目光從手臂遊移到他的嘴唇、眼睛,陳挽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態都被一覽無余:“身上為數不多的子彈也強塞給我。”
陳挽垂著眼,整個人像風中一根搖搖欲墜的竹竿,透出一種死寂的平靜,趙聲閣氣場壓人,語氣溫沉,卻讓人心神大潰:“寧肯接受絕交都要犧牲自己去保全我?”
他每問一句,陳挽的心就下沉一分。
一切都太明顯了,明顯到陳挽想說假話都覺得顯得很蠢很可笑。
趙聲閣像高坐法庭的法官,目光冷靜,義正言辭,邏輯清晰,每一句都詰問至他的靈魂深處,陳挽是投機取巧的小偷,是處心積慮靠近趙聲閣的罪犯,每一件罪狀都無所遁形。
趙聲閣好像狠了心似的要他當堂供認,深深地看著陳挽的眼睛,語氣輕輕地:“陳挽,你喜歡我啊?”
作者有話說:
很有氣勢,看起來拽死 (X)
小心翼翼,其實緊張死 ( )
第56章 葉片飄回來了
陳挽心跳從這一刻開始停止。
海明明已經離他很遠,可他又像是重新溺進了深淵。
整個人都短暫地失去思考和意識,可是好像藥不在身上。
陳挽一直不說話,趙聲閣漸漸緊張起來,仿佛又回到被圍追堵截命懸一線的探索號上。
只不過這一次,握著槍的不是胡鳴,是陳挽。
趙聲閣很快聽見陳挽說——
“抱歉。”
趙聲閣握緊了拳。
陳挽慘淡笑笑:“我是喜歡你。”
趙聲閣又得救了,不過他很快又聽見陳挽用低而平靜的聲音說:“對不起,雖然知道我在你這裡的信譽大概已經為零,但我真的沒有什麽別的企圖。”
“以後不會再打擾你,這次一定信守承諾。”
趙聲閣皺了皺眉,聽懂了。
陳挽喜歡他,但也就只是喜歡,多的其他就沒有了。
某種細致的、沉悶的、具體的澀意和鈍痛清晰緩慢地擠壓著心腔。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願意讓渡生命權利,但從未打算表露,並將暗戀敗露視為一種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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