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已起,陽光從西而來,還很強烈似的。
秦冬陽被那光芒晃得扭了扭頭,正好看見便利店丟到外面來的那株米蘭,花盆已經裂掉,好像是不要了。
他的腳步下意識地放緩,眼睛轉不開了。
林巍走了好遠才發覺秦冬陽沒有跟上,回了身問,“你幹什麽?”
“那花……”秦冬陽沒啥底氣地說,“就是一樓缺少陽光……乾死太可惜了。”
林巍支著長腿看看那盆米蘭,確實像能緩過來的模樣,又眯著眼睛打量打量仍在瞄那花的秦冬陽,“想要?”
“不是……”秦冬陽支支吾吾。
林巍其實不喜歡秦冬陽的不痛快勁兒,換在一個月前肯定就會訓人,這會兒卻沒,很恩賜地開口,“撿回來吧!”
秦冬陽不敢置信,“真的嗎?”
林巍嘖了一下,回身走了。
秦冬陽大喜過望,趕緊跑到便利店去,問明白了人家確實是不要了,樂顛顛地抱起來走。
店主追著送他一只花盆,“這是碰著愛花人了,好好養吧!”
秦冬陽連連致謝,然後蹲到垃圾箱前拆壞換新。
林書記抱著豆子過來看熱鬧,“孩子喜歡花啊?”
“能活。”秦冬陽笑吟吟地說道。
林書記點頭,“這花養好了很香。年輕孩子有耐性拾掇花的不太多呢,你幹什麽工作?性格挺好。”
“您誇獎了!”秦冬陽笑呵呵地說道,“我是律師。”
“律師啊!”林書記微微驚歎了下,眼裡露出讚許的光,“真不錯!我也很愛養花,咱倆是同好呢!”
秦冬陽聞言有點兒遲疑,“啊!那……要不您……”
林書記趕緊擺了擺手,“沒有搶的意思。我家房子小,已經養了許多盆花,也有米蘭,實在沒地方擺它了。多少有點兒經驗麽,咱倆交流。孩子你加我的微信好嗎?”
秦冬陽沒想到這個年紀的人還願意跟自己聯絡,很痛快地摸出手機,“我掃您的二維碼!”
林巍看熱鬧般瞧著秦冬陽喜滋滋地端著那盆蔫巴葉子帶枯叉的病花回來,捧著破爛當寶貝,像是撿著了什麽好東西一樣高興,心裡不大理解,也沒伸手幫忙的意思,隻瞅著他忙活。
秦冬陽先把花盆擺在陽台西面,尋思尋思不太對勁兒,又挪到東面去,然後端詳什麽美景似地端詳了一小會兒方才出來找水澆花。
“先換衣服!”林巍有點兒嫌棄地說,“全都是土。”
他能容忍自己不擦地,但不能容忍別人在屋子裡抖灰。
“等我擦擦花盆。”秦冬陽下意識地捂捂衣襟,遮住上面的髒。
林巍沒再吭聲,等到秦冬陽把陽台收拾乾淨換衣服去才走到那盆米蘭跟前瞅瞅,只看兩眼就克制不住地上手掰掉幾段死枝乾條。
“哎!”秦冬陽奔了出來,“您幹什麽?”
林巍不以為然地道,“去腐生新。死了的地方活不了了。”
秦冬陽仍舊心疼,盯著地上的斷枝嘟囔,“可是林書記說剛換盆的花得給它點兒時間緩緩,慢慢再修!”
林巍想了幾秒才想起來秦冬陽口裡的林書記是誰,不屑一顧地說,“老觀念不一定都對!你知道淋巴清掃術嗎?切除病灶不能手軟。”
秦冬陽怕惹了他生氣,導致剛進門的病花沒有容身之地,趕緊點頭,“哦!哦!”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護住了它,防止林巍再下狠手。
林巍看出來了,以種“孺子不可教也”的語氣“嘁”了一下,進屋看電腦去了。
他能耽誤工作,也能隨時隨地補上。
秦冬陽又把陽台地面上的枝條收拾乾淨,而後洗了洗手,端了一點兒水果和一杯清茶,放在林巍跟前。
林巍瞟了一眼小托盤和茶具,心道這些都是什麽時候多出來的?嘴上卻沒有說,隻把茶杯拿到鼻端嗅了一嗅。
“找拐末的張哥要的。”秦冬陽坐在他的身邊,“我不太懂茶。您嘗嘗看。”
“什麽時候去的?”林巍不在意道。
“您出去時。”說著秦冬陽又想起什麽,“再出去得帶著我。”
“別總跟著!”林巍立刻拒絕,“我都說了,別做林巍。”
“就跟著。”秦冬陽固執地說,“我肯定做不了您,但得看著。”
“看什麽?”林巍有些失笑,“我能被誰吃了?”
秦冬陽不吭聲,但也顯然沒有放棄自己的打算。
林巍歎了口氣。
“謝謝!”秦冬陽又輕聲說。
“什麽?”林巍微蹙了眉。
“謝謝您讓我養它!”秦冬陽側身望向陽台上的米蘭,“沒看著它凋零。”
林巍也望望那花。
久虧照耀的植物沒有什麽生機,卻具一種虛弱之美,好像要告訴人它能堅持等到陽光就很了不起了。
林巍淡淡挪開了眼。
想要擺脫一個拗起來的秦冬陽沒有想象中的容易,第二天晚上,林巍把人騙回房子就要出門,秦冬陽立刻起身跟上。
林巍眼神鋒利地說,“吃準了我不想攆你走嗎?”
秦冬陽不去與他對視,堅持把鞋穿好,“可能是。”
“秦冬陽!”林巍聲線冷硬。
秦冬陽垂著眼瞼嗯了一聲,音調柔和,卻沒退縮。
“不去了!”林巍轉身回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