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余光落在簡知魚放在腿側的手腕上,上面的紅印還沒消散。
他開口問:“痛不痛?”
簡知魚怔了下,微微偏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才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麽。
“不痛。”他道。
“你痛感缺失嗎?”
“……”簡知魚皺眉:“你吃了炮仗?”
葉池頓住,垂下眼,過了好幾秒後才緩緩道:“對不起。”
簡知魚又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前方的徐叔倒是先警惕起來,開始苦口婆心似的勸導了:
“你倆吵架了?小葉看著脾氣挺好的啊,一點小事就不用放在心上的,別惹知魚生氣。”
徐叔話音剛落,簡知魚的眼中就浮現出一絲尷尬和慍怒。
他的指甲用力摳著指腹的肉,疼痛讓內心起伏的情緒重新平複,慢慢地又將之壓進了心裡最深處。
眼睛中的火光漸熄,重回了平靜冷淡,簡知魚看著車窗外,眼神又一次變得空茫了。
他想起小時候家裡來了客人拜訪,客人帶了一個跟他同齡的小孩兒。
長輩們在談事情的時候,他和那個小孩兒就被芳姨和另外的阿姨帶去花園裡玩。
他們在地上撿到一顆類似於植物種子的東西,同齡小孩兒眼疾手快,動作比慢吞吞的他靈活許多,一下就把種子撿了起來。
簡知魚也想要,眼巴巴地看著。
那小孩兒很聰明,大概知道他想要,笑嘻嘻地拿著種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奶聲奶氣地說:“只有一顆哦。”
簡知魚沒有搶人東西的習慣,站在原地哼哼唧唧了兩聲,嘴角往下撇。
“不過可以借你——”
那小孩兒大概是覺得他的反應並不討厭,向前走了兩步,想要把種子遞給他。
簡知魚的眸子驀地亮起來。
可小孩的動作哪有大人快。
芳姨最先注意到簡知魚的表情,在她看來,那樣子就是要哭的前兆。
她快步走過去把人抱起來,嘴裡不停地哄著“沒事沒事……”
並不詢問任何起因經過,隻一個勁兒地‘安撫’。
小孩兒的媽媽也跟著過來,見狀神色有些抱歉,蹲下去攬住兒子的肩膀,看了眼簡知魚,小聲道:“君君不要惹知魚生氣好嗎?”
如今簡知魚已經記不太清那時候的許多情形了,隻記得那時的他在芳姨的懷裡發愣,而那個小孩子也像是受了委屈,不高興地拉著他媽媽要走,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帶笑,反而跟賭氣一樣瞪他。
午後的陽光將影子照得很短,過個拐角便再也看不到了。
那之後就算這客人再來,他也沒再見過那個同齡的玩伴。
想來也是,又不好玩,誰願意來呢?
那些畫面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簡知魚的腦袋不自覺地靠在車窗上,逐漸出神。
徐叔說完,往後視鏡裡瞧了一眼,又道:“知魚別靠在窗上,等會兒車子顛簸的時候會撞到。”
“嗯。”
簡知魚反應了兩秒,慢慢把腦袋正回來,向後輕輕靠著椅背。
“好好開車吧徐叔。”葉池毫無征兆地地開口,語氣有些硬,在密閉的空間裡格外突兀。
車廂裡兩個人的視線都同時落在他的身上,簡知魚是稍稍側了頭,老徐則是從後視鏡裡看的。
葉池朝後視鏡裡的老徐笑笑,道:“我有車輛上路恐懼症。”
“……什麽東西?”老徐滿頭霧水。
“車輛上路恐懼症,”葉池慢條斯理地重複了一遍,“就是上車就害怕車禍,發現司機在說話、沒有全心全意開車的時候就更怕了,這是種生理恐懼,醫學上有論證的,特別嚴重的時候,可能會控制不住尖叫。”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一本正經底氣十足從容鎮定,把老徐忽悠得愣了足足有半晌。
然後便一路都沒有再說話。
到學校下了車,葉池想起剛剛在車上時簡知魚的眼神,靠近他問:“你信了沒有?”
簡知魚直視著前方沒有看他,淡聲道:“沒有。”
葉池嘴角漾起笑意:“為什麽?我還以為肯定能騙過你,畢竟你看起來挺好騙的。”
“因為你胡言亂語成性。”
“別這樣覺得啊,”葉池理不直氣也壯,“那你以後豈不是什麽都不相信我了?不行。”
簡知魚聞言很輕地笑了一下,聲音也輕得被風一吹就散:“活該。”
那笑意像水波一樣在黑色的眼瞳中瀲灩開,又跟聲音一樣很快就消散,比曇花的盛開還短暫,卻被一直留意著的葉池精準地捕捉到了。
在他的印象裡,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簡知魚笑,雖然並沒有持續多久。
看著生機勃勃,像在森林裡的河邊汲水的小動物眼睛。
只是很快又歸於沉寂,裡面的流光溢彩仿佛一場美麗的錯覺。
到了班裡,張書亦沒等他們坐下便興奮地轉過身來:“阿池,我和然子昨天把人都組齊了,今天有體育課,咱們幾個先練練默契。”
葉池眼神微頓,抬眸一看講台邊的課程表,下午果然有一節體育課。
“行。”他點頭,“別拖後腿。”
“滾呐!我不信你的球技比得上你的考試成績,等著被爺帶飛吧。”
葉池輕輕嗤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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