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鶴沉默。
宋嘉陽不想讓遲鶴知道他生病,因為他了解遲鶴,只要他去醫院檢查出什麽,遲鶴一定會讓他治好,就算兩人是分手的關系,可楊阿奶對遲鶴照顧頗多,遲鶴的責任感也不會不管他。
可是,他不想讓遲鶴以為他是用病故意牽扯已經有未婚妻的遲鶴,他也不想治好,他甚至,不想活著。
副駕的人一直低著頭不吭聲,遲鶴瞥了他一眼,把人帶回了自己家。
是他們曾經的公寓,站在門口的宋嘉陽遲遲沒有進去,他搞不懂遲鶴的意思了。
遲鶴睨他,有些命令的語氣,“進來。”
宋嘉陽艱難踏進去,公寓不大,標準兩室一廳,遲鶴後來將這裡買下來了,換了精簡低調的裝修風格。
進公寓後的第一眼宋嘉陽就看到了客廳陽台開得旺盛的橙黃色花朵。
陽台一半被改成了一個精致的花房,裡面花開的很好。
宋嘉陽認出了那花。
是他阿奶種過的鶴望蘭。
他記得送給過遲鶴種子,送完以後阿奶跟他說過,這種花很難養活,種子種的需要好幾年才會開花。
遲鶴見他盯著花看,出聲:“我臥室隔壁還有個房間,你先住那。”
宋嘉陽有些懵,“我,我家很近,不用住你這裡。”
遲鶴沒理他,而是打電話給助理,讓他買一些宋嘉陽尺寸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過來。
“醫院必須去,明天我會安排。”
遲鶴這麽做的原因,宋嘉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記著楊阿奶曾經對他的好,所以在發現他生病以後,給予他能給的幫助,楊阿奶不在了,遲鶴只能在他身上回報楊阿奶的恩情。
宋嘉陽攥緊了衣服,還是低著頭,難受道:“你不用...不用這樣,當年的事,我阿奶也欠你們......”
他想說,楊阿奶對他的照顧其實遲鶴完全可以當做心安理得,不必再在他身上回報什麽。
遲鶴平靜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好好休息,明天我有出差,三天后回來,上午會有人安排你去醫院。”
說完,遲鶴又補充了句,“必須去。”
他的話不容拒絕,沒給宋嘉陽一點婉拒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宋嘉陽早早起床做了早飯,遲鶴在他做好早飯後剛好起床,見他西裝革履要走,宋嘉陽希冀地叫住他,“吃了早飯再走吧。”
遲鶴看了他一眼,宋嘉陽澄澈的眼神裡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他折回去,坐下,吃了早飯。
在遲鶴的安排下,宋嘉陽去醫院做了全面的檢查。
他的身體情況的確不盡人意,營養不良,貧血,還有,查出了胃部的一些問題,有胃癌早期症狀。
遲鶴還給他預約了精神方面的專家,專家問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症狀,並且治療過,只不過現在藥被他私自停了。
宋嘉陽一一承認。
專家沒給他什麽精神方面的治療方案,給他開了些藥,然後告訴他,別鑽牛角尖,嘗試著接受現在的自己。
臨走時,宋嘉陽問陪他檢查的助理能不能不要告訴遲鶴他胃病的事。助理無奈道:“抱歉宋先生,你的檢查結果遲總已經知道了。”
宋嘉陽沉默了,手裡的檢查單變得沉甸甸的。
遲鶴在結果出的當天晚上回來了。
遲鶴回來那天,宋嘉陽做了一桌好菜等他。
他聽到有人按門鈴,忙不迭去開門,遲鶴站在門口,他拉著遲鶴進來,一道聲音將他如夢驚醒。
“宋嘉陽。”
宋嘉陽回神,楞楞看著自己牽著空氣的手。
遲鶴立在門外,和宋嘉陽隔著幾步路距離。
宋嘉陽的笑僵在臉上,一時間不知做何動作。
他突然分不清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門口站著的這個是不是又是他的幻覺呢,遲鶴怎麽會原諒他了呢,這一切是不是又是他臆想出來的。
他看遲鶴的眼神開始茫然,恐慌。
遲鶴察覺,他進門,機械手臂牽住了他空中發抖的手。
聲音明明很平淡,卻極大程度安撫了宋嘉陽的心神,“不是幻覺。”
宋嘉陽沒有完全相信眼前遲鶴的話,因為他的幻覺中出現過無數次“不是幻覺”的對話。
他分不清了。
*
宋嘉陽還是離開了。
在遲鶴不知道的情況下,換了個城市。
他的幻覺並沒有因為治療而變好,反而越來越壞,專家說,不是治療的問題,而是宋嘉陽自己的心病。
他沉浸在心病裡,不相信自己,不相信醫生,也不相信遲鶴。
是的,他不相信遲鶴原諒他。
而且,遲鶴已經有未婚妻了。
他漫無目的來到一座安靜的小鎮,租了個房子。
這裡很偏僻,不通車,需要坐大巴才能到的地方。
現在的他,不太想死,也不怎麽想活,精神時刻折磨他的同時也是一種變相的安慰。
至少離開了遲鶴,他不用擔心哪一個是真的他,哪一個是幻覺。
他卑劣了那麽久,不應該再打擾遲鶴安穩的生活。
他在小鎮住了一個月,本以為此生會在這裡孤獨終老,和遲鶴再沒有任何交集,沒想到被遲鶴找到了。
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晚上,他在收衣服的時候看見了樓下渾身濕透的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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