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聞聲眼皮輕抬,視線掠過他抓著蘇南的手,沒有理會他的質問,而是問蘇南:“尿過了?”
蘇南第一次從霍聞聲嘴裡聽到這麽不文雅的詞,愣了一秒才點頭。
“那走吧。”霍聞聲說完便要攬著蘇南離開,俞欽立即上前,一把抓住了蘇南的胳膊。
“別走,南哥,”俞欽幾乎懇求,“你不能跟他走。”
蘇南被迫停住腳步,在兩人拉扯間一動不動,像一樁沒有靈魂的木,蒼白而無力,好像一碰就會碎掉。
他實在沒想到他有一天還要經歷這般狗血的場面,新歡和舊愛湊到一塊,還是在他最狼狽也最混亂的時候。
命運實在是愛捉弄他,他期盼的從不順利,他想要避免的,卻一件又一件接連發生。
他曾經告訴霍聞聲,他和俞欽只是朋友關系,他想要平靜地結束這一段紛亂的關系,體面的結束一段過去。霍聞聲看破不說破,蘇南知道對方是在等他坦白,蘇南也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向他坦白。
可他什麽都沒等到,現在,此時此刻,以一種最不堪的方式大剌剌地展露在霍聞聲面前。
蘇南甚至都沒有力氣去惱怒,隻覺得疲憊,難堪,他本能地看向霍聞聲,霍聞聲也看著他,眸色深沉,情緒不明。
好幾秒後,霍聞聲開了口:“自己選。”
蘇南有一瞬間的怔然,也有一瞬間的自嘲,然後他甩開了俞欽的手,轉頭走進霍聞聲的懷抱。
他其實沒有選擇,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被甩開的手還懸在半空,俞欽站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指尖甚至在不安地顫抖,他想要追上去,可腳下卻像是生了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南和霍聞聲離開。
心臟裡搖搖欲墜的那片安然之處在這瞬間崩塌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空荒,他在巨大難過和悲哀中意識到他終於失去了什麽。
是他錯過的一顆真心,也是他忽略的一段愛情。
隨著蘇南的離開,一切灰飛煙滅了。
蘇南回到了先前所在的休息室,強壓著情緒端出一副冷靜姿態,轉頭問霍聞聲:“有煙嗎?”
霍聞聲看了他一眼,從西裝口袋裡抽出先前找方伯拿的白瓷煙盒,五支已經被他抽了兩支,還剩下三支。
蘇南伸手從裡面拿了一支,剛想問他要火,霍聞聲已經是將火機點燃,遞了過來。
蘇南順勢低頭,就著他的手吸了口煙,火星閃爍間,他眼底只有一片深灰,沒有任何光亮。
“謝謝。”
霍聞聲沒有理會他的這聲謝,眉心輕輕皺著,視線停在他的臉上。
蘇南在他的目光下略感不自在,偏過頭避開的時候,對方忽然伸手,貼著他的脖頸靠過來。
指腹觸碰到皮膚的時候,蘇南感覺到對方指腹的熱度和輕微的刺痛感。
“動手了?”霍聞聲問。
蘇南想了一下,應該是俞欽扯他衣領時指尖給他劃破了皮,他當時沒心情去注意。
這會兒也沒心情。
“你不是都聽到了嗎?”蘇南笑了一聲,籲出的白煙讓他的笑有幾分涼薄。
霍聞聲指腹輕撚的動作沒停,靠近了一些問:“生氣了?”
“生誰的氣,你嗎?”蘇南笑了一聲,“有什麽好生氣的,俞欽說的事實,雖然你最後沒操我,但我們的確是搞上了床。”
霍聞聲皺起了眉頭,既是因為他這粗鄙的用詞,也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輕慢姿態。
“況且你還幫了我不是嗎?你帶我來這裡見杜總,又在杜總刁難我的時候替我出頭。”蘇南還是笑著,在彌漫出的苦澀氣息中,“就連在床上,也是你讓我爽了,我應該謝謝你啊。”
“蘇南。”霍聞聲沉了聲音,手上也用了力氣。
蘇南感覺到了疼,可他沒有躲,偏頭又吸了口煙,然後說:“哦對了,我還騙了你,我和俞欽不是什麽普通朋友,合作夥伴,我們睡過。在我還沒辭職的時候,我就和我老板搞上了床。”
說到這他轉過頭看向霍聞聲,嘴角多了抹自嘲的笑:“現在我要去Lynx了,我又和老板搞上了床,霍總,你看,我說你看錯我了吧。我不明確,我對工作不明確,對私生活也不明確,我把一切都搞得一團亂。”
指尖夾著的香煙積攢了一節煙灰,蘇南沒看見煙灰缸,遂伸手點在了先前那杯花茶裡。
澄澈而平靜的水面開始變得渾濁而搖蕩。
蘇南繼續說:“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那晚也不算什麽,我不會仗著這點關系不好好工作,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當然,如果您覺得我不適合再去做高珠,我——”
他的話沒能說完,霍聞聲按在他頸側的手陡然收緊,阻止了他持續不斷地自貶自厭。
霍聞聲動了怒,蘇南感覺到了比剛才還要重的痛感,從他說出那晚不算什麽開始,霍聞聲就沒收著勁兒,像是懲罰一般掐住他的咽喉。
“你有什麽自知之明?”霍聞聲問,“這點關系又是什麽關系?”
蘇南見到了從未見過的霍聞聲,充滿戾氣與強勢的另一面,可在這一瞬間,他因為對方的情緒波動而心頭髮堵,烏雲變成了積雨雲,在不安地震顫,也在瘋狂地肆虐,在酒精的加劇下攪碎理智。
於是他也讓霍聞聲看到了前所未見的他,低劣,淺薄,庸俗又可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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