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錦年收了自己的手機,又丟給莫蕭,譏諷:“你怎麽不去巴結?”
“啊,我爸最近不讓我玩車,”趙燦想起一件大事,“咱館裡那輛你組裝的邁凱輪720S,被人借出去開,還回來引擎像是壞了,你抽空要不要去看看?”
鄭錦年罵:“你借給誰開撞了車?”
“屁。你裝的車我哪敢輕易借啊。這可是咱場子裡的大寶貝,多少人想借,我都推呢。”
兩人又聊了幾句,要掛電話時,趙燦又問:“太子爺估摸著要在寧市再待幾天,你真不去巴結?這可是周玉程,斯坦福畢業的周玉程。”
“滾。”
“哎呀,錦年,機會難得嘛,我總覺得你要把握住,人家家大業大,家裡賣飛行器又做飛機的,不都是你喜歡的嗎,我有預感,只要你花功夫,你倆準能聊到一塊去。”
“閉嘴吧你,傻缺。”
一通電話結束,鄭錦年也沒說關場子賣地的事,莫蕭一臉無奈,問鄭錦年現在去哪,是不是回家補覺。
鄭錦年思了思,說到賽車場修車去。
莫蕭擔心他猝死,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像是又要下雨:“唉,你就慣著趙生吧。修完車,趕緊回去睡吧,鄭總,你該睡覺了。”
“曉得,走了。”
*
鄭錦年開著自己那輛古董奔馳往周山的賽車場去。
路上放著平緩的音樂,窗外有風聲在響。
如今市面上在用的飛行器多半都是周家的,飛行器的改版周玉程在22歲那年做了升級,自他之後,市面上的飛行器全用了他家的技術。
周玉程怎麽不是天才。
他做什麽都賺錢。
哪像他。
鄭錦年將邁凱輪拖到場子外頭的空地上倒過來修,他躺在車子底下,一躺就是兩個小時,修著修著,天都亮了。
早晨和著微微細雨,山上吹起了北風。
鄭錦年修車為圖方面,脫了西裝,身上隻穿了一件露臂的白色背心,汗水浸透了身體,這會兒背心緊巴巴貼著胸膛,風一陣陣吹來,有一骨透心的涼。
忙了半個早上,鄭錦年餓的頭髮昏,工作人員拿來麵包和熱水,鄭錦年和一道修車的師傅兩人並排坐著,誰也不說話,就著熱水啃麵包,像是都餓慘了。
鄭錦年哪怕再餓,吃相也是好的。
吃過早後,鄭錦年罩了一件一次性的塑料雨衣,又鑽到車子底下修車去了。
遠處山上會館裡,周玉程拿下望遠鏡,鏡頭在手心裡哆了兩下,他又重拾起望遠鏡,朝遠處看。
咦,啃麵包的人不見了。
“周總,打點好了,周山賽車場的負責人說那輛鎮館之寶的奔馳能借,一會兒就給您送來。”
玻璃室的沙發上躺了一堆通宵達旦陪玩的公子哥,他們誰都沒有周玉程精力好,消耗了一整晚,這會兒還有勁。
周玉程不光有勁,他還興致中來:“甭折騰了,我自個兒去。”
太子爺想一出是一出,眾人只能作陪。
這時候天上下著細雨,身邊三個保鏢給周玉程罩著傘,一幫公子哥跟在身後,萎靡不振,一人罩著一身黑大衣,頻繁打著哈欠。
周玉程被人領著,往正門裡去,走到近門口處,周玉程停了腳,往後連著退了四五步,身邊人不明所以,20多個人隨著他的步伐往後退。
眾人順著太子爺的視線往下望,也望不出什麽名堂。
底下是缺口,像是懸崖削了一塊峭壁,留作修車的空地用,空地上還停了好些車。
周玉程站在缺口處不到五米的地方,往下足足望了一分多鍾。
斜風細雨不須歸,車子底下的鄭錦年抹了一把被雨水糊濕的臉,拿手腕又擦了擦下顎處的細汗和雨珠,攥著扳手,一個翻身,他從車底下跳了出來。
扳手隨手扔在工具箱裡,鄭錦年面上含著點暢快的笑意,伸手摘黢黑的白手套——
一點點零星的笑意也徹底散了。
鄭錦年慢慢抬高頭。
峭壁上方,烏泱泱的人群裡,有人認出了他,向他招手,喚:“錦年。”
奇怪了。
雨勢分明也不大,可怎麽一陣陣發斜的雨串垂在他臉上是那樣的疼,像針扎一樣。
片晌過去,鄭錦年望著上方一片的人頭,實在是擠不出一點僵硬的笑。
周玉程就佇立在眾人中間,身後的保鏢將他圍得很緊,他穿得整齊,長腿的工裝褲,身上粉白相間的長T恤,再往上看,上回落肩的長發剪短了,染了顏色,和他那身花不溜秋的T恤一樣,一半染了白。
一半白,一半黑,碎發向兩邊垂著,像個混不吝的搖滾青年。
對視不過兩眼,鄭錦年喉嚨發癢,摘手套的速度越來越慢,手上如同滴了膠漆,染了大片的髒東西,怎麽也摘不下。
周玉程就站在高處,像以往無數次那般,和鄭錦年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和難以橫跨的鴻溝,他高高在上,乾乾淨淨,潔潔白白,區別就是,這一回,他竟然舍面,別開臉,多看了鄭錦年一眼。
這和那晚在華爾莊園暴雨中的對視沒有什麽區別。
接二連三的醜態被周玉程撞見,鄭錦年體內躁動的因子在發作,在暴動,比上一回還盛。
重重摘下手上白手套,鄭錦年狠狠撇過頭去,留下一個倔強的腦袋和氣性的背影,躁怒著轉身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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