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幾步,鄭錦年摘了頭上罩的雨披,一陣亂扯,扯得西八爛,淋了一身的雨,身上徹底被打濕,他快步離去。
身邊喊話的朋友嘿了幾聲,說錦年怎麽裝不認識他。
周玉程微微垂著眉,往前不由得邁了兩步,身後保鏢再度緊追他,將雨傘給他罩緊,生怕他淋了雨。
把眼睛一閉,周玉程細細一想。
他記性是最好的,100個人裡面,有100.5個人都不如他,他能記得2歲以後的所有事。
見過的人,做過的事,只要他肯花上功夫好好一想。
想起來了。
周玉程睜開眼。
十四年前的7月初,那個燥熱的夏天,達爾威工廠,他來寧市的第一回,在貧民窟接二連三撞上的小孩。
彼時,這小孩在工廠車間外頭暴曬的水泥地上,蹲著身正在給人擦鞋。
但那不是最後一次見,最後一次見,是他蹲在馬路牙子邊雙手捧著帽子,長手長腳的,像在乞討。
他叫九叔給他送了一些港幣,500塊錢。
原來是他,怪不得覺得眼熟,沒想到,一晃。
“那個窮小子,竟然長這麽大了。”周玉程感慨。
比之前白了好多。
那時候九叔還說,這個地方的孩子,能平安長大就很好了,別說讀書不讀書。
可現在一看,那還是他說得偏頗了。
身邊人打哈欠,說笑:“啊?你說誰窮?說錦年啊,大少爺在寧市呼風喚雨的,什麽時候窮過。周總,你是不是認錯了人啊。”
錯不了。
周玉程目光篤定,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幾個人的眼睛能那麽好看,像黑幕裡的亮星星,閃閃透著光,很能抓人眼球。
一行人隨太子爺進了屋看了車,負責來接待的經理姍姍來遲,剛從床上爬起來,笑著說招待不周,還說你們趕著巧,東家之一的鄭總就在山裡,大早上專門過來修車的。
又說這輛鎮館之寶的奔馳,鮮少外借的跑車就是出自鄭總之手,是由他一手改裝的,連圖紙都在保險箱壓著,別人就是想看圖,也沒有那個本事看懂。
周玉程便是為這輛名不經傳的奔馳而來,聞及此,還感到微詫,叫經理喚人來。
經理說去請了。
片刻後,小助理來回話,面含歉意,說鄭總有事先走了,車免費借給周總用,不收費。
周玉程沉了眸,問:“他還說什麽了?”
“鄭總說,已經到早上了,他就請周先生你吃個早。”
第0004章 過敏
那500港幣,鄭錦年後來拿來買了一頂新帽子。
新帽子都沒用過。再後來,也不知道甩到了哪裡去。
鄭錦年躁怒和不平的心情在一天后平息,他太忙了,忙起來,覺都沒空睡,也抽不出時間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再聽到周玉程的消息,也還是從趙燦的嘴裡冒出來的,他說太子爺辦完事回香港了,以後都不見得有機會再來寧市。
為此,他為錦年惋惜,說這麽好的機會,你都不去巴結,簡直是錯失天賜的良機。
轉口,他卻又道,周玉程沒得機會遇見你,是上帝在開玩笑,鄭錦年這樣好,他周玉程不認識,是他沒福氣。
“好了好了,別吹了,”鄭錦年這幾天感冒,嗓子一直發癢,到了今天也顧不上去醫院看,他正在去北京的路上,馬上起飛,“等我北京回來,我去你家吃飯。”
一句話消了趙燦的絮叨,他說那你趕緊回來,我等著給你露一手。
鄭錦年帶著公司的副總來北京談合作,合作談完,鄭錦年繞去附近的高校見朋友,朋友許飛如今是他們實驗室一把手,老北京人,辦事利索又熱情,說隔日不如撞日,明天有場金融科技峰會,不如一道去瞅瞅。
鄭錦年欣然同意。
翌日早,鄭錦年穿戴整齊來到峰會現場,許飛作為主辦方隆重請來的嘉賓,自打進了場後便不見了蹤影。
鄭錦年低調,許飛知道他脾性,不和人引薦他,任由他自己逛。
來北京逗留兩天,鄭錦年手頭上很多事都抹不開,剛剛看見個有趣的機器模型,上手操作了沒兩下,手還在平板上擱著,袋裡手機就響了。
莫蕭催著他批複郵件,說自己這會兒已經到了佳興,要給他定幾點的飛機票,一個勁催著他動身。
鄭錦年說下午1點。
一通電話接完,鄭錦年再想回頭去玩那模型,卻發現了些別的東西,透著幾米長的機器長臂搖擺光影的投射,鄭錦年轉過身去,尋到鏡像實物。
就像是刹那被定在了原地,渾身一點也動彈不了。
身邊場景分明還動著鬧著,機器臂在他調好的參數下正擺著,身邊工作人員來問鄭錦年什麽想法,鄭錦年啞聲,好像從此刻起,世界都靜了。
一個月連著三次見周玉程是什麽體驗,鄭錦年不清楚。
他只知道當自己能挪動身子時,他已經隨著喧鬧的人聲走到了近處。
也就走到茶水區那邊,沒再進了。
中間隔著十米八米的距離,他靜靜看著周玉程。
今日正經場合下的周玉程眼見的是不一樣了,混搭的衣裳不再穿了,像個人樣,染白的頭髮也染了回來,剃了短發,利利索索的,三七分,模樣俊得出塵。
工作人員和貼身的保鏢就站在他身後守著,時刻警惕著,周玉程穿著一席白襯白西裝,一身白,此刻正蹲下身,手裡拿著一根棒棒糖,在哄面前哭啼啼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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