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面吃完,要是拿去倒掉可以試試後果。”
他冷漠地扔下這話後進了書房,楊意心自始至終沒抬頭,沉悶地吃飯,到後面甚至嚼都懶得嚼,囫圇幾下就咽。
這碗面做得不錯,只是楊意心沒胃口,吃什麽都嘗不出好壞。
楊意心正面牆角裡就有一個監控,黑漆漆的鏡頭像一個眼睛,被盯著的感覺讓他把頭垂得更低,臉快要埋進碗裡。
書房裡,盧召在忙碌中瞥了一眼專門用來看監控的電腦,屏幕很大畫質清晰,連楊意心手掌間的紅痕都能得一清二楚。
“牧哥,他是不是想用碗裡的湯把自己溺死?”
牧靳呈掀眸看向盧召,盧召摸了摸鼻子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專心工作。
牧靳呈掃了一眼屏幕,沒有過多停留,繼續處理手裡的事情。
一碗面楊意心吃了四十分鍾才吃完,吃到最後湯都幹了,他把碗筷拿進廚房,理智告訴他應該洗一洗,身體做出截然不同的反應———徑直走向沙發,躺在上面感覺世界安靜下來。
鬱期對楊意心來說是一場漫天大雪,寒氣肆意,而他像隻冬眠的動物,身子憊懶越來越懶得動彈,只有蜷縮在角落裡才有安全感。
楊意心順手拿過靠枕抱在懷裡,沒吃飽的時候還好,吃飽後困勁兒直奔大腦,眼皮沉得宛如掛著千斤重物。
他閉眼很快就睡了,這些年早已習慣渾渾噩噩的夢境,這次夢到一片冰海,眼前是一片茫茫白雪,天色霧蒙,鵝毛大雪砸在臉刮得生疼刺骨。
楊意心獨自站在雪裡,穿著單薄又破爛的衣服,光著的雙腳凍得通紅發硬已經沒有知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隻曉得要走,一直往前走,像鬼魂一樣遊蕩,漫無目的。
猛烈的風雪聲宛如鬼魅嘶吼,以至於他沒有聽到腳下冰塊破裂的聲音,失重感陡然傳來,只是須臾瞬間的事情,來不及驚呼就被冰冷的海水吞噬。
楊意心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四肢被完全凍住,在無邊際的黑藍海水中緩緩下沉,死亡對他來說並不遙遠,也並不可怕,在漫長的晝夜間一度渴望解脫。
雙耳嗡鳴,楊意心依稀聽到有人叫他,費勁睜眼,一張血臉近在咫尺,那雙狹長又冷冽的黑眸無比熟悉,哪怕血肉模糊也能分辨輪廓。
那分明是牧靳呈!
楊意心僵冷的心跳迅速跳動,瘋狂掙扎起來,張嘴想吼卻灌進海水加重窒息感,他想尖叫,想大吼,從未有過的求生欲在此刻竄出來。
———至少不是現在。
———至少牧靳呈不應該和他一起。
自己早已腐爛入骨,不配任何人殉葬。
無法承受的恐懼把楊意心硬生生從夢中拉出來,他猛地坐起來,強烈的心悸令他忍不住地趴在沙發邊吐,只是乾嘔什麽都沒吐出來。
後背全是汗,一隻大手幫他拍背,讓他能吐舒服點。
楊意心劇烈喘息著,稍稍緩過勁兒後,費勁抬頭,視線緩緩聚焦,牧靳呈面無表情的冷毅面容出現在眼前。
帥氣俊朗,乾淨鋒利,與夢境中全然不一樣。
牧靳呈見他睡傻似的,蹙眉剛要開口,突然被撲了個滿懷。
楊意心瘦得只剩骨架,力氣也不像之前那樣大,慌張又驚恐地緊緊圈著牧靳呈脖子,感受著男人的體溫和心跳,確保這是個活人。
盧召聽從牧靳呈的吩咐把雞湯熱好端出來,剛走到廚房門口便看到這幕,非常果斷退回去再順帶關上廚房門。
牧靳呈微怔,自楊意心從醫院醒來後就一直躲他,這份主動來得猝不及防,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
“牧靳呈,牧靳呈……”楊意心嗓音啞得不行,像被風雨蹂躪的小貓,嗚咽是痛苦也是求救。
“……”牧靳呈見懷裡人抖得不行,把滑在一旁的毛毯披在楊意心身上,語氣不似平常冰冷,“怎麽?”
楊意心說不出話,隻抱著牧靳呈不放手。
他太貪戀男人的氣息和溫度,懷抱熾熱,足以驅散一切陰霾和噩夢。
牧靳呈見他不說,問:“做噩夢?”
楊意心嗯了一聲,發抖和急促的呼吸稍稍平複,摟著牧靳呈的手臂松了松,艱難地從他懷裡退了退,低著頭說:“對不起……影響你工作了。”
他的臉頰和嘴唇都沒有血色,買的最小號衣服在他身上都很松垮,剛才略微激烈的動作將領口扯偏了些,素白的皮膚暴露在牧靳呈的視野中,因為太瘦的關系鎖骨很是突出明顯。
楊意心長得漂亮,身形也高挑舒展,可過分纖瘦讓病態感很重,加之沒好好吃飯臉色青白,簡直像個絕症病人。
牧靳呈的語氣冷然聽不出情緒,“對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你道歉倒是快。”
這話帶著音兒,楊意心沒抬頭,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來。
楊意心揉了揉眼睛,發現眼皮冰冰涼的,注意到一旁的冰袋,“這是什麽?”
牧靳呈把冰袋拿走,轉頭對著廚房問:“你還要在裡面磨蹭多久?”
廚房門開,盧召端著碗走出來,雞湯溫熱是剛好入口的溫度。
他乾笑兩聲解釋:“剛才太燙了,我就想著涼一涼再……”
牧靳呈不等盧召說完,再次回書房。
這回盧召沒走,把雞湯推到楊意心面前,“意心哥,把這個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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