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靳呈在楊意心身後不足一米的距離停留片刻,然後走到一旁,從兜裡拿出煙點上。
火機亮起藍焰,煙卷燃燒飄出白霧,尼古丁撫平些許牧靳呈末梢神經上的突刺,胸膛積攢許久燥亂也被勉強壓下。
他冷眼瞧著楊意心靠著牆恨不得縮成一團原地消失的樣子,頭一次吸煙無法冷靜。
“幹什麽?這麽怕我?”牧靳呈問,“先前把我綁走的氣勢哪兒去了?”
楊意心低著頭不敢他,手掌貼著牆壁神經質地摳著,指縫裡積滿灰白粉末。
牧靳呈吸了口煙,煙蒂簌簌落下,白灰如雪,“真是難為你了,瘋病這麽厲害還有腦子玩兒燈下黑這套,差點上了你的當。”
楊意心的沉默讓牧靳呈眼裡掠過晦暗,一把扔掉煙頭,皮鞋狠狠踩過,掐著楊意心的下巴迫他對自己對視。
“裝什麽?相處了一個月,現在要當陌生人?”
楊意心的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滴,身體緊繃到極致,抖如糠篩,呆愣地看著男人,瞳孔時聚時散。
牧靳呈冷笑一聲:“怕我?挺好,至少不是裝失憶不認識。”
他抹去楊意心鬢角的汗,“楊意心,說話,別逼我把你對我那套再還給你。我沒有摸過雕刻刀,下手沒輕沒重,可做不到像你一樣留下痕跡又不見血的。”
楊意心閉了閉眼,下頜痛得要碎掉,心臟陣陣發緊,雙腿快支撐不住身體,艱難地從嗓子裡逼出幾個字, “你想……幹什麽。”
“你覺得我想幹什麽?”牧靳呈反問。
楊意心答不出來,消瘦的臉頰開始泛紅,是牧靳呈重力擠壓著皮膚的緣故。
“分開五年是不是讓你對我有什麽誤解?”牧靳呈把人抵在牆上微微松手,手指順著楊意心的臉緩緩下移,虎口嚴絲合縫地貼上頸部動脈,宛如獸爪,稍稍用力就能擰斷獵物的脖子,“以前我就睚眥必報,現在也是。”
他低頭靠近楊意心,帶著煙氣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如願看到楊意心的驚恐和害怕,還有退無可退的無助。
“你關我一個月,又欠我五年。”牧靳呈極力克制著情緒仍難掩狠戾,“這些爛帳一筆筆算。”
愛恨入骨,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兩不相欠。
第35章 矛盾體
楊意心被帶回病房關起來,限制自由,切斷一切與外界聯系,和他對牧靳呈做的事兒一模一樣。
病房只有護士和醫生進出,給楊意心輸液、檢查、監督他吃藥。
狂躁期轉為抑鬱期,楊意心肉眼可見的頹靡下去,天天躺在床上不是發呆就是睡覺,好幾次護士進來看到他倒在地上,目光渙散呆滯,清淚從眼角滑下,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在哭。
楊意心再瘦也是一個男人,護士們挪不動他隻好叫來醫生把他抱回床上。
他像一個無骨的人,身體沒有力氣和支點,任由別人擺弄,每次吃藥需要護士叫很久才能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裡拉出來,身上的鈍感很重,每天流淚,眼皮紅腫著,飯也吃不了多少,兩三口就飽了,吃多了還要吐。
醫院給了楊意心最好的待遇,好吃好喝伺候著,也安排了心理醫生幫他,可效果不佳,人非但沒有胖起來反而更瘦一些。
牧靳呈一周沒來醫院,在忙一個競標一直連軸轉,直到今天才圓滿搞定這件事,推了慶功宴直接往醫院去。
“醫生說楊意心的情況不樂觀,”盧召一邊開車一邊戰戰兢兢匯報,“液輸著,藥吃著,但……他抗拒心理輔導。心理醫生天天陪他待在病房,但他一句不說一句不回,空閑的時間除了發呆就是流淚,現在只有90斤了。”
牧靳呈一直閉眼按著脹痛的太陽穴,聞言眉心一蹙,睜開眼,“他鬧絕食?”
盧召說:“也不算是,他吃不下東西,吃兩口就不吃了,多吃點會吐。醫生說這是進入抑鬱期正常的反應……”
“正常?”牧靳呈抬眸,冷冷看向後視鏡,“他的雙相得了五年,不是到今天才有。我不信他過去沒有抑鬱過,至少我見到他的時候不像現在這樣。”
“……”盧召不敢搭話,默默提速,很快到達醫院。
此刻是晚上十一點,住院大樓裡靜悄悄的,燈關了一半,大廳寬敞,皮鞋踩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響,在幽靜的夜裡有隱隱的回音。
牧靳呈坐著電梯上樓,靠近病房時放輕了些腳步,裡面黑漆漆的,通過門上的玻璃看不出什麽,無聲地開門,等他適應了黑暗後發現床上又是空的。
“啪嗒”,牧靳呈重重打開牆上的開關,白熾燈瞬間點亮黑暗,透明的玻璃窗上映著屋內的虛影。
楊意心坐在窗台上看向外面,雙腿曲在身前抱著,細白的腕骨露出一截兒,手指更是細得像皮包骨,雙腳同樣暴露在外,因為皮膚太白的緣故一點點薄紅就非常明顯,腳掌外側的淡紅和染上的髒引得牧靳呈的視線停留片刻。
男人挺拔的輪廓在玻璃上尤為明顯,牧靳呈走過來,虛影放大逐漸清晰,冷峻的臉出現在玻璃上,蓋住外面零散的燈火。
楊意心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沉靜得像一片即將融化的雪。
牧靳呈在楊意心身側站了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麽不睡覺?”
楊意心緩緩轉過頭,抬眸與牧靳呈對視,雙眼黯淡了無生氣,脆弱得好似下一秒就會煙消雲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