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倒是早就犯了困,哈欠打得仿若小雞啄米,搖搖晃晃的,好幾次都差點栽到顧牧塵身上。
“不睡不睡,”葉舟強撐著坐直身子,“我要看日出。”
“行了,”賀頌剛喝了酒,站起來還迷迷瞪瞪的,“睡會吧,還有三四個小時呢。”
山頂的夜風呼嘯,賀頌帶的是個全自動露營戶外帳篷,裡面也鋪了簡易的被褥,將就一宿是完全沒問題的。
顧牧塵罵罵咧咧:“滾吧,我這會回去”。
要他跟賀頌擠著睡一個帳篷裡,還不如殺了他。
顧牧塵從小到大就沒在外面留宿過,工作後也是出差的時候才住酒店,必須自帶換洗被褥,唯一會去的地方也就是司徒靜家裡,還是看在人家橘貓咪咪的份上。
賀頌已經開始脫鞋了,探著身子去整理帳篷:“不是說好陪我看日出嗎,這會就走?”
顧牧塵沒搭理他,把地上散落的瓶子裝塑料袋,準備下山的時候一塊帶上。
“哥哥,”葉舟跟著撿起來個啤酒罐,“你剛喝酒了嗎?”
顧牧塵手上的動作頓住了。
“……我忘了,”他緩緩地回頭,瞪著賀頌,“我喝了多少?”
賀頌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掀開簾子露出笑臉:“不管喝了多少,喝酒不開車呀顧總!”
深夜格外寂靜,山頂上其余的遊客也都鑽進帳篷睡了,顧牧塵看了眼時間,放棄了叫司機過來接自己的念頭。
這大晚上的。
“來呀,”賀頌躺在裡面啪啪拍床,“咱倆上一次睡一塊,還是小學夏令營吧。”
幾隻黃翅黑尾的鳥撲棱著從樹梢上飛起,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葉舟安靜地把裝垃圾的袋子收拾了,系好放帳篷邊上後,才轉過身來注視著顧牧塵。
“跟人睡我肯定睡不著,渾身難受,”顧牧塵重新坐下,“你倆睡吧,我眯會就好。”
賀頌:“呵,說得你跟別人睡過似的。”
正正地挨了顧牧塵砸來的抱枕後,賀頌直接一躺:“我也不睡,咱繼續聊天吧。”
顧牧塵懶得搭理他,靠在椅背上打盹。
五分鍾後,賀頌已經睡得呼嚕呼嚕的了。
顧牧塵給人掖好被子,拉上帳篷的拉鏈,才對著葉舟開口:“他最近太累了,你也去休息吧。”
“我不用,”葉舟托著腮看他,“哥哥,你對人真好呀。”
凌晨兩點半,顧牧塵把雙手放在嘴邊呵氣,夜裡的山頂還是太冷了,讓人恍惚間覺得似在冬日,剛剛賀頌斷斷續續地跟自己說著心事,他也沒怎麽安慰,只是沉默地聽著。
“為什麽會喜歡那個人呢,”賀頌呆呆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我也不明白啊……”
他當時追求那小模特的時候說過,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和愛人看場流星雨,看次日出,背起行囊踏上未知的旅程,性取向不同沒關系,他願意勇敢地嘗試,對方向自己借錢的時候也沒猶疑,誰都會面臨難處,可賀頌沒想到的是,都把話攤開說了,山窮水盡的那個人,還是不肯給他一點的機會。
“我在山上等你,如果你來……錢我替你還清,以前的我也不計較。”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會,還是毫不客氣地回復:“可我計較。”
顧牧塵從頭到尾話很少,沒有過多置喙。
葉舟眨著那雙圓眼睛:“哥哥,我剛剛聽到你們聊天,其實那人一點機會也不給頌哥,挺好的。”
最起碼不會讓對方在幻想裡沉溺。
“之前還吊著他呢,”顧牧塵冷冷地開口,“現在想讓賀頌幫他還錢,又不願給人希望,好處都讓他佔了。”
從山頂往外看,能看到一盞盞的遠遠的路燈,串珠似的連成線,彎彎繞繞地通向遠方。
“去睡吧,”顧牧塵歎口氣,“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葉舟聲音很小:“可我想陪陪你。”
但他聲音太小了,顧牧塵沒有聽到。
夜涼似水。
葉舟不願去帳篷裡睡,顧牧塵也沒有給人當爹的愛好,除了親人和幾個發小外,他向來不太會插手別人的事,也不會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干涉別人的生活,吃飯的時候對葉舟說酒吧不是他該去的地方,已經是顧牧塵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那麽這小兔崽子愛睡不睡,早八會教他做人。
似乎心有靈犀般,葉舟側過臉看他:“正好明天沒課,能在宿舍補覺呢。”
顧牧塵慢半拍地“嗯”了一聲,困勁兒卻悄然上來了。
“哥哥你困了嗎?”
“沒有。”
“可是……哥哥你快歪到我身上了呢。”
顧牧塵猛地一驚,大腦恢復清明,本能地往旁邊拉出好一截距離。
葉舟還在笑:“困的話就睡會呀,早上日出的時候我叫你們。”
開玩笑,顧牧塵從小到大都起得最早睡得最晚,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就是第一個午睡醒來的小朋友,不用老師叫就會自己穿襪子,工作後每天再熬夜通宵,早上七點不到就能醒來,他還需要一個小屁孩叫自己?
“不用,”顧牧塵揉了下自己眉心,“我不想在外面睡。”
“既然這樣的話,“葉舟站起來,把帶著自己溫度的毛毯放在顧牧塵肩頭,“要不要和我一起走走?”
他笑得一臉天真,眼梢還有點稚氣和狡黠:“因為……我剛剛發現那邊有棵蘋果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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