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冷的沙拉被熬煮清甜的南瓜粥代替,單調重複的牛排由變著花樣的小炒取換,他用過很多做飯阿姨,個個手藝都是出類拔萃,葉舟算不得裡面特別頂尖的,可每當他做飯的時候,顧牧塵在旁邊打著下手,隨意地聊天打趣,掐掉豆角上端的尖,剝開西紅柿外面的表皮,葉舟切好等會要打成醬料的蘋果,眼含笑意地挑了一塊朝顧牧塵遞來。
顧牧塵正剝蒜呢,手被佔著沒法兒接,偏頭就著葉舟的手咬住蘋果,脆的,是有些微酸的一點甜。
只有一次他想著要喝酒,葉舟就湊過來也要喝,顧牧塵剛倒了杯,那小子就舉起來嘎嘎一頓炫。
“不好喝,”葉舟沒什麽反應地放下酒杯,“好辣,和我平時喝的都不一樣。”
顧牧塵沒在意,又續上一杯:“你平日裡都喝什麽?”
“菠蘿啤。”
“那玩意也配叫酒,不就是飲料嗎?”
杯子滿了,晶瑩的液體順著杯沿兒淌下去,葉舟也軟綿綿地順著沙發倒下去,目光呆滯,口出狂言——
“哥哥,我要喝十個。”
顧牧塵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蒼白的臉,意識到這傻孩子就是個一杯倒的量,原本喝個小酒的愜意心情沒了,和阿姨一起給人扶到臥室,又是喂熱水又是送解酒藥的,折騰得夠嗆。
葉舟還在說胡話,酒品看起來不怎地,能給顧牧塵煩死。
“哥哥,我變成大蝴蝶了,會飛,你猜我是什麽品種的小螞蚱?”
“魯智深倒拔垂楊柳,柳暗花明,明眸善睞,睞……後面該跟什麽呢?”
顧牧塵給人胳膊塞被子裡,頭都跟著大:“癩□□想吃天鵝肉!”
葉舟安靜地看著他:“肉眼凡胎。”
……還有完沒完了!
從此之後顧牧塵還真沒敢讓葉舟碰過酒,自己也沒再起這方面心思,直到知曉家人要回來的那刻,才和賀頌聯系上,趁著熱鬧來放縱一把。
明天就開始養生!
直到在車上,顧牧塵還琢磨著今晚要怎麽快樂地囂張。
特意開了個七座的商務車,葉舟剛洗完澡,頭髮還有點微微地翹著,身上是很好聞的清淺薄荷味兒,轉動方向盤的時候沒回頭:“哥哥,你想什麽呢,這樣開心。”
還能想什麽。
除了賀頌還邀請了隔壁的幾位鄰居,家裡特意按照顧樂意的喜好布置了,氣球和毛絨小熊在客廳裡堆得滿滿當當,冰好的西瓜和浸泡在鹵水裡的毛豆,洗刷乾淨等待下鍋的小龍蝦,殼還有點軟的青蟹擠在水池裡吐著泡泡,蛋糕已經裱好了奶油插上了鮮花,桂魚草魚八寶魚,椒麻雞伴啤酒鴨,要的就是這一口家鄉的味兒,來熱鬧鬧地把遠道而歸的肚腸熨燙。
司徒靜也邀請了,但說有事來不了。
其實上次那件事之後,顧牧塵一直按著以前的方式維持這段友誼,可偏偏氣泡戳破再也無法重聚,表面上還是插科打諢互相揶揄,實際上卻已暗自疏離。
都能感覺到的。
“抱歉啊小塵,”司徒靜在電話裡這樣說,“最近實在是有點忙。”
顧牧塵頓了頓:“賀頌頭髮剛長出來,跟毛栗子似的,不來瞅瞅?”
“真的太忙了……”
顧牧塵抓著手機,說不出的難受,沉默的時間很短,沒來得及等他結束一個深呼吸,對方就掛了電話。
草。
不來拉倒。
顧牧塵納悶了,好好的友情變質後怎麽就這樣不堪呢,不過他仍不相信自己和司徒靜就這樣漸行漸遠。
沒關系,會好的。
這會兒在去機場的路上想了點糟心事,顧牧塵扭頭看葉舟:“對了,你和喜歡的人表白沒?”
車廂內被空調吹出涼意,葉舟卻感覺自己掌心都要沁出汗來:“沒有。”
“為什麽,她不喜歡你?”
那雙鳳眼波瀾不驚,語調平穩沒有起伏,像是在問最平常的寒暄。
“還沒到時候,”葉舟很溫和地笑了下,又自語似的低聲,“不用心急。”
始作俑者全然不知,還在旁邊跟著高談論闊:“這才對,年輕人談什麽情啊愛的,不嫌心累。”
他絮絮叨叨地講了幾件身邊朋友的奇葩戀情,最後不無感慨:“也就我哥那兩口沒出什麽么蛾子,最早我還不太看好他對象,後來發現那人不錯的。”
葉舟停好車,幫著解開顧牧塵的安全帶:“嗯,怎麽個不錯法?”
“做飯特好吃!”
“有我做的好吃嗎?”
顧牧塵略作思考,他哥季雲青那對象叫周銘,曾經以一道椒鹽小豬蹄征服了他的心,可葉舟的手藝也還不錯,這樣比較下來的話……
有什麽可比的!
美味的食物沒有高下,只要好吃,都值得捧著碗讚美歌頌。
眼下最要緊的,是抱著後座上的花束去迎接顧紅娟娘倆。
因為這兩位女士最煩長途飛行,每次下來都懨懨得要命,顧牧塵特意挑選了小束洋桔梗,至於季雲青那兩口子,讓他們自己互相送去。
“哥哥!”
清脆的童音於人群中傳來,顧樂意坐在周銘的肩頭,遠遠地衝顧牧塵揮著手:“這裡!”
嗬,看起來精神不賴。
托運的行李已經派人送回去了,葉舟跟在顧牧塵身後看向對面,四十多歲的婦人頭上罩了淡金色的紗巾,也沒掩蓋住精致漂亮的棕色小卷發,那個身形纖細的就是季雲青,和顧牧塵長相有點類似,但神情氣質更加淡然一點,而周銘則眉眼英俊鋒利,很溫和地逗著騎在肩膀上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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