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靜抬起頭,很謹慎地看著父親的表情:“我不認識。”
他的父親多金而風流,從未平庸從不狼狽,永遠是遊刃有余的優雅世間,有很多女人愛他,或為名為利,為他誕下一個接一個的子女,可司徒仲文不肯為任何人停留,他的目光太厲害,無論是看一顆價值連城的藍寶石,還是凝視位擦肩而過的女士,他都有這個本事令人覺得,那雙漾著細紋的眼睛裡,滿含柔情。
司徒仲文很意外的樣子:“哦?”
這聲疑問拉得很長。
“真的不認識?”
“即使見過,可能也是一堆朋友去喝酒吧,”司徒靜很認真地思索,“酒吧天天那麽多人,哪兒可能都記得啊。”
兩張相紙在指間捏著,凝固了片刻才被收回,司徒仲文風度翩翩地把東西貼身放好,才親昵地上前,把寬厚的手掌放在司徒靜的肩上。
“這些孩子中,我最看中的就是你。”
似乎對兒子突然間的僵硬有了興趣,司徒仲文笑了笑,繼續道:“爸爸這幾年的確對不起你,可爸爸是愛你的,你想啊,你是我的長子,怎麽可能不對你寄予厚望呢?”
“大人間的事有時候不方便告訴你們,但是咱們一家人,是一定要團結起來,齊心協力的,對不對?”
司徒靜木著臉:“我不爭氣,估計得讓您失望,喬森不是很出色嗎……”
他本意是拿這個便宜弟弟堵父親的口,突如其來的示好並不會給他帶來多大誘惑,反而會有所厭煩,他這會兒心裡突然生出很奇怪的一點預感,可又說不清楚,似乎自己被瞞著什麽,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可父親輕而易舉地打斷了他的心事,語氣隨意。
“哦,那個喬森不是你弟弟,就是個幌子罷了。”
“娛樂產業走帳有點路子,正好也能借著他洗點東西……不提他,你弟弟不是這個人。”
司徒仲文的手從兒子肩上拿了下來,笑吟吟地點了點自己胸口,放著兩張照片的位置。
“這才是你的親弟弟呢。”
……錄完口供時,天色都已大亮,顧牧塵睡眼惺忪地打著呵欠,用手指擋了下刺過來的陽光,渾身都泛著股酸澀的勁兒。
事情其實也不複雜,王開勝賭博、盜竊、竊取公司機密,被關押在拘留所有段時日,家人一直盡可能地瞞著那重病的妻子和三個子女,昨日卻不知誰走漏了風聲,說王開勝說為顧牧塵做事被擺了一道,卸磨殺驢,那不要臉的商人,要把髒水全部潑在這可憐的下屬身上,而自己則溜之大吉,頓時在這個家族引起震動,連出了五服的親戚都氣勢洶洶地奔來,要找姓顧的討個說法,這便有了昨夜那混亂不堪的一幕。
至於為什麽安保無甚作為,居然由著這群膀大腰圓的漢子闖入,那原因就更為複雜,顧牧塵沒有深究,只是問警方借了個充電器,昨天無數的信息湧來,給手機直接折騰到關機,此刻剛一連通電源,通知欄就直接蹦出數條推送。
“太陽花還是食人花?突發!慈善晚宴遭人闖入揭開驚天事實!”
“重磅!顧家商業版圖大起底,帶你走近不為人知的真相!”
配圖正對著那嘔血的枯槁女人,以及嚎啕大哭的孩子,令人看著就揪心不忍。
“哢噠”一聲,葉舟在桌子上放了杯熱水,而顧牧塵則不動聲色地關了手機,端起來的瞬間就開始皺眉。
飯可以吃熱的,喝進去的水一定是涼的,這就是顧牧塵的人生哲學,畢竟大早上一杯冰水神清氣爽,而熱水則黏黏糊糊,說不上來的讓人討厭。
“喝吧,”葉舟在他對面坐下,“先潤嗓子,然後帶你出去買豆花。”
說的跟誰稀罕似的,顧牧塵毫不客氣地把杯子放回去,而面前一位整理材料的民警已經抬起頭來:“別買西邊那家,難吃得不得了哦,往東走第一個路口,那家好鮮的!”
“行了,有問題會再聯系你們,感謝配合,”民警放下手中的文件夾,“一定記著是東邊那家哦!”
顧牧塵怕再被葉舟押著去喝水,率先站起來邊道謝邊往外走,屋內這樣亮堂,院子則是更加的光線刺目,一聲呼哨,一條半人高的黑背警犬矯健地跨上台階,擦過顧牧塵的褲腿,行動敏捷地在屋前蹲下,昂首挺胸,威風凜凜。
裡面的民警笑了笑:“哎呦,小萌這麽早就過來了。”
“可不是,”外面的指導員拿著毛巾擦額上的汗,“剛吃了早飯,過來溜一圈。”
顧牧塵有點走不動道了。
被狗咬有心理陰影聲真的,可喜歡也是真的,這會兒不由自主地盯著那漂亮的德牧看,長長的大尾巴在地上掃了兩下,就立刻收了回來,整條狗都一股子的精英嚴謹范兒,任憑顧牧塵在旁邊看得眼睛都要冒出小愛心,也端莊嚴肅地頭也不回。
“你好,請問如果摸摸它,”葉舟率先開口,“算襲警嗎?”
指導員走到德牧旁邊,拍了下那毛茸茸的腦袋:“你可以試試,小萌還是比較溫順的。”
葉舟蹲下,看著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你好呀,小萌。”
小萌豎著的耳朵抖了抖,先是斜著脖子看了眼自己的指導員,得到點頭首肯後,才伸出厚厚的爪子,放在葉舟的手掌上。
甚至還低低地嗚了一聲。
顧牧塵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一點也不嫉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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