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灼看著那些人死去,他們苦苦求生,在生死的界限間徘徊,有些人臨死前會呢喃另一個人的名字,父母,孩子,戀人,或者慶幸只有自己遭受劫難。
那樣深刻的,比生存更有價值的感情。
當時的烏灼並不明白這種複雜的感情。為了生存,他可以持之以恆地追蹤一個汙染物,不知疲倦,精神專注,因為對方身上擁有他需要的能力,他的本能是活下去。
而現在,在短暫停留在汙染源中,在日複一日枯燥乏味地搜尋中,他不再心無旁騖。無數個瞬間,他的眼前浮現鬱汀的臉。
人與人之間的聯系,人與世界之間的聯系。只有鬱汀。
他長久地凝視著鬱汀,他要把鬱汀留在身邊。
——“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在鬱汀的耳朵邊重複轟鳴著。
鬱汀能感覺到烏灼的注視,比日光更灼熱。
他像是熱的中了暑,頭暈目眩,眼前的畫面朦朧模糊,唯有烏灼的臉是清晰的。他每多看對方一眼,心臟就會跳快一拍,為了讓心臟待在胸腔裡,鬱汀不得不略垂下頭,讓這個人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借此恢復些許理智。
烏灼等了一小會兒,鬱汀也分不清,他失去對時間的概念,只是覺得烏灼更靠近了。
他們本來就很近了,現在像是貼在一起,一抬手就是擁抱。烏灼身上本來沒有氣味,很乾淨,現在卻彌漫著鮮切玫瑰的香氣,還有冰淇淋的甜味。
鬱汀也能分辨這個人的氣息了。
烏灼繼續說:“當我的男朋友,好嗎?”
鬱汀怔住了。他半垂著眼,視線裡只有花朵之下的墨綠葉片。他想握住什麽,抓住了玫瑰的枝條,不由地用力,玫瑰的尖刺戳穿了包裝紙,也扎到了鬱汀的指尖,產生輕微的疼痛。
冷靜和理智隨著疼痛回歸,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下一秒,烏灼反握住了他的手。
鬱汀的反應很大,他抬起頭,看到烏灼飛快地皺了下眉,用指腹抹去了自己指尖的血,他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是拂去一朵花上的灰塵。烏灼好像有點後悔,因為準備不足。
這個人可能都沒意識到玫瑰花刺會不小心令人受傷,他是怎麽摘下玫瑰的?
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他們對視著,鬱汀想了很多。
他的大腦中浮現很多人的話,高三是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年,以後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戀愛、去浪費,而現在這麽做就是虛度光陰,放棄自我。
而烏灼還是一個喜好打架,染了白毛的壞學生。
拒絕的理由很多,天平一端的砝碼不斷加重,即將失去平衡——
鬱汀未經思考,不加猶豫地將自己的心放到了一端,天平徹底傾倒,向另一邊。
就像他曾經在思考後得出的結論,在有烏灼存在的狀況下,他永遠只有一個選擇,從未考慮過其他選項。
所有的與眾不同都有了答案,不正常的依賴來源於對另一個人的喜歡,爆炸般的情緒盈滿心臟,隨著血液汩汩流出,鬱汀渾身上下每一處都表達著同一個強烈的念頭。
想要靠近,想要依賴,一秒鍾都不能等待,更何況是拒絕。
鬱汀以為自己考慮了很久,實際上只有三秒鍾,他接下了這捧花,也握住了這個人的手,他的嗓音混合著夏日的熱和明亮,有一點潮濕:“好。我也喜歡你。”
第19章
下一秒,烏灼扣住了鬱汀的手,手指強勢地插.入了他的指縫間。
烏灼的體溫很高,握得很緊,有點用力。
鬱汀的手指很輕地蜷縮了一下,心裡癢癢的。
一整個暑假,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很長,朋友之間的接觸也很多,鬱汀隨時隨地可以握烏灼的頭髮,搭他的肩膀,拽他的手腕,但……不是現在這樣。
烏灼很認真地看著鬱汀,在他的臉上很難看到這樣的神情,他是那類做完事從不會回頭再看的人,因為沒有必要,就像投籃那樣,他確定會有怎樣的結果。
而現在,他似乎是在確定著什麽,沉默了幾秒鍾後:“男朋友。”
鬱汀低著頭,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好熱,幸好烏灼的手不會出汗。
他捧著花,莫名有種把臉埋進玫瑰裡的衝動,想要逃避現實,殘余的理智拉住了他。
鬱汀擺弄著花瓣:“好漂亮。花是你自己弄的麽?”
烏灼說:“買的好像沒什麽誠意。不知道刺會扎破你的手。”
他半垂著眼,或許是夏日的陽光閃閃發亮了,連他漆黑的眼眸都被照亮,他的語調很輕,帶著點難以描述的感歎:“你好脆弱。”
鬱汀抬起眼,看著烏灼,欲言又止,感覺烏灼對“脆弱”的概念有誤,注意力又轉移了一下,不明白握著的這隻手明明看起來和自己的差不多,甚至皮膚上一點繭子都沒有,為什麽像是一雙無情鐵手,完全沒被未經處理的玫瑰扎到。
但現在問出來就太奇怪了。
鬱汀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烏灼沒有松開手的意思,他隻好把花放到一邊,拿起杓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融化了的冰淇淋,企圖壓下泛濫的熱意。
他問:“這個地方怎麽沒人?”
烏灼說:“我提前預定了。”
鬱汀想,原來如此,所以地圖上才沒有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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