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扎的很狠，因為他知道，一但他真的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到了地方，他感覺自己被人扛在肩上，走了一段路後，又被丟在一張很硬的台子上。

　　助手動作粗魯，就像是在往案板上扔一條待宰的魚。

　　耳邊是那些冰冷的器械、跟金屬器皿碰在一起的聲音，緊接著，他身上的外套被人掀開。

　　嚴冬、寒風刺骨。

　　冷得讓人不禁打顫。

　　但也多虧如此，傅擎感覺更清醒一些了。

　　他把在滴血的手藏在袖子裡，以免被這兩個瘋子發現。

　　但事實證明，他這一做法根本就是多余的，這兩個瘋子現在滿心滿眼都在他身上的某個器官，根本無暇顧他。

　　兩個瘋子邊消毒器械，邊用聒噪的邊境語進行溝通。

　　傅擎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但聽的出鷹野谷語氣十分傲慢，時不時還會發出冷笑。

　　傅擎趁這個時機，靠著超強的意志力、將眼睛強睜開一條細縫，他臉轉到一旁，視線裡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一個銀色的金屬矮盤，裡面放著各種型號的手術刀……

　　幾分鍾後，鷹野谷和助手重新回到傅擎身旁，先是響起往手上帶醫用皮手套的聲音，很快、冰冷的手術刀，貼上了傅擎尚且溫暖的皮膚。

　　就在鷹野谷摁下力道的前一刻，傅擎快速立起被他抓在手裡的手術刀，直直朝男人身上——

　　這是他第一次摸手術刀。

　　可他下手極狠，沒有任何猶豫或者那種無用的憐憫之心。

　　他的對手，是個十足的瘋子，他決不能有一絲遊移。

　　“啊啊啊——”鷹野谷連連後退，捂著已經開始流血的肋骨位置，痛苦喊叫。

　　他血濺到傅擎臉上，傅擎意識漸漸清醒起來。

　　可惡，竟然偏了！

　　他是想瞄準心口的。

　　助手眸光一狠，立刻壓下表情，朝他撲了過來。

　　可助手到底是大意了，他以為院長受傷只是因為猝不及防被人偷襲，他太小瞧傅擎了。

　　傅擎這次下手準確無誤。

　　助手幾乎是立刻就倒下了。

　　他看著四周擺放的那些冰冷儀器，和已經打開、正冒著白氣的冷凍箱。

　　他忽然就都明白了。

　　他明白鷹野谷給每個被領養的小孩子檢查身體是為了什麽，給他們吃好吃的、讓他們身體強壯起來、又是為了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到，在這世界上、總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人面朝陽光時、笑容燦爛，可他背後的影子，卻能露出猙獰的撩牙。

　　傅擎眸光忽然凜冽，有一件事他一直漏掉了。

　　他們的福利院是私營的，並不是公立的，所以根本不存在上頭調任委派新院長這種情況。

　　若不是孫院長出了什麽事……是不可能有新院長上任的……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鷹野谷面前，看著摁壓著刀口、倒在地上的鷹野谷。

　　聲音極冷地問：“孫院長……你把他怎麽了？”

　　鷹野谷到這個時候還能笑出來，他牙齒上是血，笑的額角青筋全都爆了出來。

　　笑到最後，笑到沒有力氣了，才看著傅擎，一字一頓，歇斯底裡道：“你們孫院長的器官都老了……我一個一個檢查過……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傅擎眼睛裡瞬間猩紅密布，他瘋了一樣衝出去，瘋狂用手術刀劈斬著四周的綠化帶。

　　等他稍稍清醒一點，他眼前出現了幾個小孩子。

　　是福利院的孩子們。

　　其中站在最前面那個小孩子，手裡捧著一件疊的整整齊齊的大衣，但在看到傅擎臉上、手上、手術刀上……濺到的血時……

　　那件大衣，緩緩落在地上。

　　王院長剛剛離開，小孩子們就發現王院長出去的太急，竟然把外套落在福利院裡，現在天很冷，小朋友們很怕王院長會生病，特意給他送來了。

　　他們也是沿著輪胎在地上壓出的車痕找到了這裡，本以為王院長在倉庫裡休息，結果沒想到……

　　當小孩子們反應過來這些血是誰的，驚愕的渾身顫抖、驚聲尖叫。

　　“魔鬼！你把王院長怎麽了？！”

　　“王院長已經給你找了領養家庭！你還想怎麽樣？”

　　“報警！我們快報警！王院長說了，遇到壞人一定要報警！”

　　傅擎那張蒼白的小臉，跟鮮紅的血漬呈現鮮明對比，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魔鬼，卻不知道真正的魔鬼正在倉庫裡面。

　　他眼睛裡有一瞬間的憤怒，可隨即便淡定下來。

　　是遠超出他年紀的那種淡定……

　　小朋友們都知道他身手好，很怕他。

　　誰也不敢靠近倉庫，隻慌亂的到處找人幫忙。

　　傅擎扔了手術刀，轉身，回到倉庫裡。

　　鷹野谷已經暈厥。

　　之前來的時候他就注意到，倉庫裡有幾罐很大的煤氣。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鷹野谷身旁，蹲下，從他兜裡摸出一支打火機……

　　摩擦輪的打火機擦響，淡藍色的火苗躍入眼底……

　　他眼睛像宇宙一樣美，那裡有星辰，也有黑洞……

　　傅擎講完了，語氣裡沒有絲毫的抑揚頓挫，平淡的就像一條走不完的直線。

　　講起來，就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他下巴墊在林音頭頂，輕輕蹭了蹭，嗅著小娃娃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兒，很好聞，很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