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孩子出來時, 姜黎聽見醫婆子高高興興地抱著孩子,道:“是個小郎君!小郎君哭起來中氣十足的,壯實康健得很哪!”
姜黎聽見此話, 頓時一口氣鬆了下來。
她滿打滿算才懷胎了九月,還怕小孩兒會孱弱呢。
雖然不是個小女郎,不是阿滿。但孩子能平平安安生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也不能再嫌棄什麼了。
哪知道她才剛放鬆下來,那股子熟悉的陣痛又開始了。
姜黎:“……?”
佟嬤嬤與楊蕙娘見她面色煞白煞白的,忙道:“可是哪兒不舒服了?”
姜黎一把抓住楊蕙娘的手, 道:“娘,孩子不是都生出來了嗎?怎麼肚子越來越疼?”
楊蕙娘一聽這話,想起自個兒生薑黎姜令兩姐弟時, 也是這般, 以為生完了可以休息了, 誰料肚子裡還有一個。
她心口一驚,急忙望向那幾個醫婆子,便見姚嬤嬤肅穆著臉,冷聲道:“快看看, 是怎麼回事?”
一個醫婆子趕忙探頭去看, 接著便是一聲驚呼:“夫人莫停下來!裡頭還有一個!”
醫婆子說著, 便急急忙忙灌了姜黎半碗濃稠的參湯。
生怕她這會力竭使不出力, 把小孩兒給憋坏了。
姜黎喝完參湯,方才覺著又有力氣了。
肚裡一陣一陣地抽著痛,醫婆子又催得急。她只好又往嘴裡塞了根軟木條,聽著醫婆子的號令用力。
好在第二個孩子的個頭比第一個要小許多,半個時辰後,便順利從母胎裡出來。
醫婆子將孩子擦拭乾淨後, 同方才一樣,笑吟吟地把襁褓裡的孩子給姜黎看了眼,道:“夫人瞧瞧,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女郎。”
小女郎……
姜黎望著小嬰孩那張瘦瘦小小又皺皺巴巴的臉,眼眶一熱,原來她的阿滿還是來了。
正感動著,忽然內室的簾子“嘩啦”一響,衛瑾步履匆匆走了進來。
姜黎一怔:“你怎麼進來了?”
產房到底污穢,都說男子不能進來,怕不吉利。
“進來看看你。”衛瑾徑直來到榻邊,大手握住姜黎的手,“辛苦了。”
不得不說,他家小姑娘眼下這模樣委實是挺可憐的。
臉色煞白,一貫來紅潤的嘴唇都沒了血色,烏黑的發被汗濕成一縷縷,亂糟糟地粘在脖頸處。
只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始終含著光,唇角亦是勾著。
姜黎望著衛瑾半點也不避諱的模樣,心口一甜。
哪個女子不想在辛辛苦苦生完小孩兒之後,自家夫君能進來溫聲細語地安慰幾句的?
從前她娘還說過,當初她爹在她娘生完她與阿令時,也是這般急匆匆地進去產屋。
進去後,也不急著瞧孩子,只顧著問她娘難不難受,要不要吃點甚。
就因著這事,她爹沒少被朱福大街那幾位嘴皮子格外利索的掌櫃娘子笑話。
可笑話歸笑話,她爹在朱福大街的名聲因著這事兒變得更好了,都說姜秀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小時候姜黎聽楊蕙娘說起這事,從她娘的表情就看得出來,她娘心裡就跟淌了蜜一般高興呢。
眼下她切切實實地體會到她娘的感受了。
當真是覺著再疼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是很辛苦,還很疼。”姜黎望著衛瑾,軟聲開口道:“但我們阿滿來了,還額外多了個小郎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為免衛瑾擔心,姜黎還想下榻走兩步給他瞧瞧的。
大抵是因著小孩兒都平平安安出生的緣故,她這會的精神頭亢奮極了,總覺著老虎來了都能打死兩隻。
誰料她人才將將坐起,忽然兩眼一黑,便直挺挺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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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這一暈著實把衛瑾給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接住她。
楊蕙娘抱著先出來的哥哥,淡定地同衛瑾道:“你莫慌,阿黎這是累了,讓她睡一會便好。”
說著便扯了扯小嬰孩的襁褓,給衛瑾看他兒子的臉,道:“你都還未曾看這倆小東西一眼,可要親自抱一抱?”
衛瑾這才往襁褓裡瞧一眼,便見小東西閉著眼,手攥成拳頭,抵在頰邊。
大抵是餓了吧,小東西小小的嘴砸吧了好幾聲,小拳頭拼命地往前抻,卻怎麼也送不到嘴邊,急得面紅耳赤的。
衛瑾挑了挑眉,“他這是餓了?”
楊蕙娘低眸看了下,笑道:“呦,瞧這小模樣,還真是餓了?敢情總是讓你娘拼命多吃東西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妹妹?”
那廂小團子怎麼都吃不著自個兒的小拳頭,嘴巴一扁,便“哇嗚”一聲哭起來,聲音又響又亮。
他一哭,他那位出來後沒多久便閉著眼酣睡的妹妹鼻尖聳了聳,也跟著哭。
一時哭聲震天響。
衛瑾揉了揉眉心,回眸望了眼睡得沉沉的小娘子,對楊蕙娘道:“乳娘在偏殿裡等著了,娘與我一起把孩子抱過去,免得吵著阿黎休息。”
高門大戶習慣備好乳娘給孩子餵奶,可民間女子大多都是自己哺乳。
楊蕙娘見姜黎即便在睡夢中也是一臉倦容,思忖片刻,便點了點頭。
衛瑾上前接過佟嬤嬤懷裡的阿滿,小女娃原先
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可一到父親懷裡,哭聲便漸漸停下了,只一抽一抽地打嗝。
那模樣瞧著真是又乖又惹人憐。
衛瑾先前聽佟嬤嬤提過一兩嘴,東宮那位太子爺剛從肅州回來時,每次一抱阿蟬,都會被阿蟬“咿呀”著嫌棄。
為了不被阿滿嫌棄,這位端方持重的衛大人特地同翰林院幾位過來人學著如何抱小嬰孩。
足足學了幾個月。
眼下見阿滿一到他懷里便不哭,只閉著眼打嗝,那種為人父的喜悅感與滿足感登時攫住了衛瑾的整顆心。
這樣的感覺著實平生未曾預料。
那廂姜黎睡了半個時辰便幽幽轉醒。
醒來後第一件事,自然是問小孩兒去哪裡了?
“阿滿呢?”
話一出口,她就覺著不對勁兒,之後便反應過來,還有個小團子呢!
他們給阿滿起了小名,但阿滿的哥哥還沒有名兒,以致於這會都還是無名氏。
姜黎輕咳了一聲:“哥哥和妹妹呢?”
桃朱擰了張熱乎乎的帕子給她擦身子,笑著道:“小小姐剛吃完奶就睡著了,小少爺這會還在吃奶。夫人可要奴婢讓奶娘把他們抱過來?”
姜黎想了想,便道:“哥哥既然還在吃奶,那就先把妹妹抱過來罷。”
她身上的傷口早就上好了藥,桃朱給她擦完身後,又給她換了一身清爽的衣裳。
如今整個人神清氣爽的,總算不再黏黏糊糊的了。
就在這時,內室的棉布簾子忽然被挑開,衛瑾端著碗大棗枸杞紅糖粥大步走進來。
“你先吃些東西,一會再看孩子。”
姜黎望著他手裡的粥,瞬時就感覺到那久違的飢餓感。
如今將兩個小團子卸了貨,少了兩張嗷嗷待哺的嘴,她便是覺著餓,也不會同之前一樣,餓得手腳發冷心裡發慌的。
姜黎靠著大迎枕,就著衛瑾的手,一勺一勺把碗裡的甜粥吃完。
吃完後,想到自家兒子別說大名了,連個小名都無,便同衛瑾道:“哥哥的小名還沒起呢,你想想有什麼小名適合我們家哥哥的,總不能讓他一直做無名氏吧。”
聽到“無名氏”三個字,衛瑾嘴角一抽。
把手上的空碗遞與桃朱,他拿起帕子,擦了擦姜黎的唇角,溫聲道:“起名字不急在這一時半會,你先好生養身子。”
話音剛落,便見楊蕙娘與佟嬤嬤一人抱著個嬰孩說說笑笑著走進來。
兩人將兄妹二人放在柔軟的榻上,姜黎上前細細看小傢伙們的臉,“咦”了聲:“怎麼哥哥和妹妹長得不像?”
楊蕙娘嗔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你同阿令還不是長得不一樣!一個生得像娘,一個生得像爹!”
姜黎一想也是,笑著道:“眼下他們都皺巴巴的,看不出來究竟誰像衛瑾,誰像我呢。”
楊蕙娘笑道:“方才阿瑾還說最好兩人都像你呢。”
“那可不行。”姜黎戳了戳兩隻小團子的腳丫子,道:“還是要一個像娘,一個像爹才好。”
此時榻上兩隻小團子大抵是聽到親娘的聲音,俱都醒了。
哥哥比妹妹大一圈,力氣也大,揮著手踢著腳,在襁褓裡也不安分。
妹妹就乖多了,長長的眼睛撐開一條小縫,靜靜看著姜黎的方向。
姜黎望瞭望兒子,又望瞭望女兒,不由得咂舌:“都是同一個娘胎出來的,怎麼哥哥比妹妹胖這麼多呢?”
“可不是嗎?”楊蕙娘上前一步,在兩個外孫身上來回梭巡了一眼,道:“哥哥足足六斤六兩重,妹妹連五斤都不到。”
說到這楊蕙娘便想起一事,“對了,哥哥還未取小名呢。龍鳳胎裡能一出生就有六斤六兩重,那是頂頂少見的。我琢磨著叫六斤六就挺合適,六六大順,多好多吉利啊!你們看呢?”
商戶人家最喜歡的數字不是八就是六了,哥哥一出生就六斤六兩重,甚得楊蕙娘的心意。
但妹妹叫阿滿,哥哥叫六斤六……
這差別似乎有點大。
姜黎輕輕咳了聲,側眸望向衛瑾,有意要為自家兒子爭取一個更動聽些的小名。
誰知她這位博學強知、博覽群書的夫君大抵是會錯了意,在聽完自家岳母的話後,很以為然地點點頭:“的確是吉利,就按娘說的罷,叫六斤六。”
姜黎:“……”
姜黎默默收回目光,望了六斤六一眼,心道:這是你外祖母還有你爹給你起的小名,不是娘起的,不是……
就這般,六斤六憑藉著在娘胎裡的好胃口,用實力給自己掙回來一個十分吉利的小名。
作者有話要說: 衛六斤六:累了,毀滅吧……
最開始寫大綱時,是打算讓霍小團子繼承霍老將軍的姓氏的,所以文案一直叫霍小團子。不過男主已經讓沈聽繼承了霍老將軍的姓氏,好像也沒必要了(撓頭),以後就改叫衛小團子^^
另外關於上一章產子的部分,我寫的時候特地查過,古代的醫療水平是看不出是不是雙生子的,號脈應該號不出來,只能看是不是喜脈(如果錯了,歡迎指正><)。有些醫術高明的大夫能憑藉經驗看出來一點,但也不是十拿九穩,所以一般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