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這麽大,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定國公府的那位指揮使大人了。
這一下子要進宮面見皇帝,哪能不緊張呢?
聽說那宮裡規矩森嚴得很,誰知曉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衝撞到貴人了?
薑黎眼巴巴地望著霍玨,憂心忡忡道:“這上頭說每個女眷都可以帶一位嬤嬤和一位婢女入宮,可我哪來的嬤嬤呀?誒,霍玨,你說佟嬤嬤方便陪我進宮一趟嗎?若是可以,我今日就去同阿姐借人。”
佟嬤嬤見多識廣,對諸多宮廷禮儀都是熟悉的。有佟嬤嬤陪在她身邊,她對於入宮的事也沒那麽緊張了。
霍玨見小娘子一臉忐忑,像隻惶惶不知前路的小鹿一般,忙抱她入懷,溫聲安撫道:“佟嬤嬤如今是定國公府的人,恐不方便。你莫擔心,你家夫君官位低,便是去了宮宴,大抵也就安排在角落的席位上,頂多也就能遠遠瞧皇上一眼。”
薑黎繃緊的細肩登時一松,拍了拍胸口,道:“所以不用同皇上見面,就只是去走個過場對不?那,那我就不害怕了。”
說著,她烏溜溜的眼忽然一凝,扯了扯霍玨衣襟,悄聲道:“霍玨,你說那日我可不可以讓秀娘子充當我的嬤嬤,陪我入宮赴宴呀?”
第83章
在薑黎看來, 余秀娘是個很合適的人選,她身上有種歷經滄桑後的沉穩,遇事處變不驚。
薑黎都覺著, 像秀娘子這樣的女子,到酒肆裡做個後廚幫工都太屈才了。
“我唯一擔心的是, 那宮宴, 秀娘子從前的夫君應當不會去罷?秀娘子說她是中州來的,和離後才來了盛京投靠親戚。我琢磨著, 她那夫君應當不在盛京罷?”
小娘子揪著他的衣襟徐徐說著,細長的眉一會擰著一會又松開的,瞧得霍玨心裡一陣好笑。
余秀娘的確是合適的人選, 她在盛京的那十年幾乎沒去過任何宴席,就是宮宴,也是以病體抱恙的理由推掉了。
是以, 這盛京識得余秀娘的人, 除了從前侍郎府的幾位舊仆, 也就只剩一個齊昌林了。
可霍決心中卻有更好的人選。
自打酒肆開業,高進寶手下的小福子隔三差五的就會到順樂街買酒, 每回去酒肆都隻買那百花釀,卻從不多嘴,隻一個勁兒地誇如娘釀的酒好喝。
沒人知曉, 喝那酒的人是趙保英。
霍玨知曉趙保英是不想驚擾到如娘的安穩, 更不想有朝一日有人查到了他與如娘的過往, 拿如娘來威脅他。
雖說如今的司禮監,乾爹已穩穩壓住了余萬拙一黨。
可余萬拙身後畢竟站著個凌叡, 而凌叡如今在朝中之勢, 猶如滔天之焰。與他為敵, 一個不小心便會引火燒身。
以霍玨對他這乾爹的了解,火燒到他身上他自是不怕的,怕的是燒到了如娘身上。
也因此,他寧可在背後默默守著,也絕不會出現在如娘眼前。
除非……如娘遇著他了。
思及此,霍玨低眸望著薑黎,溫聲道:“秀娘子和離了好些年,她那夫君說不得已經調到了盛京任職,多年前他便是六品官的話,如今多半是升遷了。”
薑黎揚起的眉角登時一耷拉,失望道:“那還是別讓秀娘子陪我去,免得遇著了她那前夫會傷心,我從府裡的仆婦尋一個穩重些的陪我入宮便是,反正就走個過場。”
霍玨淡淡“嗯”一聲:“阿黎可曾想過讓如娘陪你入宮去?”
“如娘嬸?”
薑黎愣了愣,倒真真是未曾考慮過如娘的。
如娘性子敦厚溫柔,做事可靠,在酒肆裡很得眾人尊重。
可如娘與性子潑辣的楊蕙娘以及行事幹練的秀娘子到底是不一樣,她太過敦厚老實,被旁人欺負了也只會默默忍受。
從前遇到了那樣不慈的公婆,遭了那麽多的毒打,也只是咬牙忍著,不吭一聲。
此番進宮,若是風平浪靜平安無事自然是好,可萬一遇著個頤指氣使不講理的高門貴女,欺負不到她頭上,便拿她身邊的人來撒氣,那可怎麽辦?
如娘嬸因著口疾,本就有些自卑的。
如今在酒肆裡做二掌櫃做得順順當當,好不容易攢起來一點自信,薑黎可不希望去一趟宮裡就把她攢起來的自信給弄沒了。
薑黎自來是藏不住話的,便與霍玨實話實說道:“我怕遇到些不好相處的人取笑如娘嬸的口疾,你知道的,那些個高門貴女裡也不是個個都是好相處的,有些人嘴巴可毒得很。”
譬如說薑黎那位死對頭,鎮平侯府的大小姐蘇瑤。
那人從小就是個嘴毒的,這趟宮宴若是碰見她了,誰知道她會說什麽話來羞辱她?
“無妨的。薛世子在宮中有人,他會安排人照料好你們,你隻當是帶如娘去宮裡開開眼界便是。皇上壽誕那日,女眷會有賞花宴,屆時禦花園百花爭豔,有不少是世所罕見的花中珍品,想來如娘會喜歡。”
霍玨見薑黎面露遲疑,又溫聲說了幾句,這才徹底打消了她的顧慮。
薑黎思忖片刻,道:“明日我問問如娘嬸,若她願意,我就帶她一同去。”
隔日薑黎便同如娘說了這事。
原以為如娘定然要考慮一番才做出決定的,誰料話才問出口,如娘便即刻點了頭。
如娘其實也沒多想,隻想著阿黎年歲小,頭一回入宮,定然會害怕。自己到底比她多吃了那麽多年的飯,好歹算是個長輩,陪在她身邊,至少她沒那麽容易犯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