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踏在柔軟的地毯上,朝著燈光輝煌的舞台走去,他帶著數十年的勤奮與沉甸甸的辛勞,每一步都走得極穩。
眼前豪華的舞台更勝當時,而他的身後也不再是聲聲的“加油”,而是此起彼伏的快門聲。
他抱著吉他站在台上,撥動琴弦的同時,場館忽然安靜了,就像是整個世界都為之傾聽。
這次演奏,黎景的發揮對於自己而言算不上超常,但亦沒有什麽瑕疵。對於如此規格的賽事,黎景從未幻想過超常發揮,能夠中規中矩地表現出自己的正常實力,已是萬幸。
表演結束後,黎景站在聚光燈下再次朝評委鞠躬。這一刻,他沒有對未來的擔憂和焦慮,胸腔中隻充滿了釋懷。
或許今天因為自己的決定而無法取得想要的名次,但這趟旅程本身已經足夠美好。
表演結束後,黎景被工作人員帶到了等候區。
比賽直到落日時分才結束。宣布結果時,選手們一一被叫回了場館。落座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而後又紛紛笑了。
主持人率先宣布了冠軍和亞軍的名字,他們分別是一位經驗頗豐的吉他手和一位年輕的女樂手。他們站起身來,朝組委會和現場記者鞠躬示意。
接著,主持人的視線依次落在剩余幾名選手身上,他鉚足了功夫賣關子,等到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時,才高聲說道:“下面宣布本次比賽的季軍,他就是黎景!”
霎那間,所有的鏡頭和閃光燈都集中在了黎景的身上。站起身的時候,他還有些茫然無措——他沒想到拒絕了組委會的簽約邀請後,竟然還能取得名次。
直到頒獎結束,黎景仍覺得像在夢中一樣。這一整日於黎景而言,可謂過山車一般,幾經起落。
最終,他雖然沒能奪得冠軍,但這對於他來說,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無論是獲得冠亞軍的選手還是他自己,水平和本場發揮都相差無幾。組委會將季軍頒給他,亦不突兀。
身為獲獎選手,比賽結束後,黎景被留下參加了樂韻杯的慶功宴。
他雖然不善言辭,又沒有參賽經驗,但平心而論,無論是選手還是工作人員對他都很是友善。
縱然經紀合約這檔事兒黎景與樂韻杯背後的公司未能達成一致,但買賣不成仁義在,工作人員和黎景依舊保持著相互理解的友好姿態。
獲得冠軍的周亞平長得圓胖,看上去四十來歲,聽他說,自己玩了二十多年的樂隊,卻總是不長久,玩兒一個、散一個。這些年來,他工作沒少乾,錢卻沒賺到幾個。他原本想要放棄這一行,安安心心地回老家開個琴行,這次比賽,就算是他給自己最後的一次機會,好在蒼天沒有辜負他的努力。
與周亞平不同,亞軍嘉昀是個穿著前衛的年輕女孩兒,今年才二十一歲,是波利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她從小喜歡吉他,目前是一個校園樂隊的吉他手。
黎景安靜地聽著他們的故事,很少插話。當他們主動問起了,才簡單地說自己以前是酒吧駐唱,參加比賽前正在南城的一個琴行裡當吉他老師。
聞言,周亞平與嘉昀紛紛投去好奇的目光。最後,還是嘉昀先開口了,問道:“黎老師,你不是申城人麽?怎麽會在南城當吉他老師?申城這麽多資源不利用,反而待在南城,真是屈才了。”
周亞平也說:“小兄弟,你年紀輕輕,怎麽對自己的事業和未來這麽不上心?”
聽他們這樣說,黎景忽然對自己以前的懦弱與苟且有些難為情了。他垂了垂頭,說:“我以前不太喜歡站在鏡頭前。”
周亞平苦口婆心道:“不喜歡做台前也可以做幕後工作啊。”
黎景笑笑,他不是沒想過做幕後,只是他既無人脈,又沒背景,現在雖然取得了樂韻杯的季軍,可想要進入這個圈子又談何容易?再說了,他是真心喜歡教學生。
“我覺得當吉他老師挺適合我的。”
周亞平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麽一樣地說道:“就算你想要教琴,至少也要在申城教。南城的課時費能有多少?二百、三百撐死了,放到申城,直接翻好幾倍。”
“小黎,哥知道你現在沒資源,可機會要自己爭取。你如果在申城工作,至少可以多結交些圈兒裡的朋友,沒準以後有機會去錄音室幫歌手和樂隊錄錄吉他。”
黎景想了片刻,認真說:“謝謝你,周哥。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
過去的半年裡,黎景也曾想過自己今後的規劃,但大多是淺嘗輒止,總敷衍地想等到比賽結束了再說。
如今,比賽已經塵埃落定,他連敷衍的理由都沒有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他已經敷衍了自己那麽多年,如今已邁入了三十歲的關口,他不能再潦草地過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黎景乘坐早班的高鐵回到了南城。他回到琴行,向朱姐報喜的同時,說出了自己想去申城闖蕩的想法。
朱姐說,當初隻當他能拿個百強,沒想到這小廟裡竟然裝了尊大佛,黎景竟然一口氣衝到了前三。其實當黎景進入半決賽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留不下黎景了。不過,相逢就是緣分,就算以後不能共事,她也希望黎景未來一切都好,莫要忘了南城,莫要忘了共事的這段日子。
黎景眼睛脹脹的,他輕輕擁抱了朱姐,說:“你對我的好,我都會記在心裡。往後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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