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朱姐後,黎景租了輛車,又去廚師學校載了李嵐陪他一起回出租屋收好了行李。
當初來到南城時,他行李不多,隻用了一個推拉箱就裝滿了。而如今,他的行李卻塞滿了整整一車。
三天后,黎景回到申城。簡單地將行李規整好後,他迫不及待地來到了曾經學琴的遠方琴行。
比起不久前,這次黎景堅定了許多。他推開門走進去,不慌不忙地參觀著琴行裡的點點滴滴。
年輕的男孩兒迎上來,問道:“先生,請問您準備買琴還是修琴?”
黎景清了清嗓子,問道:“請問方老師在不在,就是這家琴行的老板。”
男孩兒應了一聲,快步朝裡屋走去。
一分鍾後,一個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的年輕男人朝黎景走來的同時,朝他伸出手來。
黎景的臉上浮現出一陣錯愕,他與迎面走來的男人握了握手,問道:“請問這家琴行還有沒有一個姓方的老板?他個子不高、長得很瘦。”
說著,黎景朝那年輕男人比劃著自己記憶中方老師的身形。
“哦”,男人恍然大悟,他說:“你說的是我叔叔,他兩年前查出了肺癌,去年這個時候就去世了,這家琴行現在交給我經營了。”
“您是他的朋友還是?”
黎景後退了半步,他嘴唇翕動,指尖也微微顫抖。他不敢相信,那麽年輕而瀟灑的方老師竟已經不在人世,而他,在心中牽掛了那麽久,卻連方老師的最後一面都不記得是在何時了。
或許是初中時的最後一堂課,又或許是高中那年經過遠方琴行時的匆匆一個照面。
明明兩年前他已經返回了申城,明明他多少次經過這家琴行,明明他心心念念的正是與方老師見一面,可直到不久前的半決賽,他仍是不敢踏入。
他總在猶豫,總在糾結,總在拖延,總覺得時間還很長,總有機會見到。
如今,他的花開了,可方老師卻早已不在人世。
黎景眼睛紅了一圈兒,他怔了許久,喃喃說:“我是他的學生。”
“曾經的學生。”
作者有話說
小薑下章就會出現啦~
第62章 黎景,你在幹什麽?
小方老師看黎景神情恍惚,連忙讓他坐下。他給黎景倒了杯水,遞過去的同時,寬慰道:“人死不能複生,我叔叔說,與其為他難過,不如想想曾經相處的快樂。”
黎景怔了幾秒鍾,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對小方老師道了句謝謝。
小方老師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黎景,最後隻得將方老師埋葬的墓地地址寫給了他。
離開遠方琴行後,黎景打車去了方老師的公墓。方老師一生沒有結婚,亦無子女,最親近的晚輩,唯有這個繼承琴行的侄子。
此時,既非忌日,亦非清明,方老師的墓前落滿了枯黃的葉子,墓碑上的照片幾乎被灰塵湮沒。
黎景拿出手帕,擦淨墓前的泥土,顯現出方老師的面容。
方老師照片中的模樣與黎景記憶中的相比更消瘦了,他的眼睛深深凹陷,眼神透露出十足的疲憊。黎景覺得有些陌生,有那麽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荒謬的念頭:或許在過去的兩年中,他們也曾在申城的街角弄堂相遇,只是兩個人都被時光改變了面容,一個長大了、一個變老了,以至於相見不相識。
黎景久久地看著這張照片,總算在眉眼中看出了自己熟悉的影子。他眼中噙著淚水,卻想起小方老師說過的話,於是勉強控制自己,不要讓眼淚輕易滴落。
天色漸漸灰暗,公墓中冷風嗚咽。黎景拿出吉他,他本想彈一曲悲歌,可手指放在琴弦上,彈出的曲子,卻是方老師曾教他的第一首歌。
在黎景的印象中,方老師一向是瀟灑而灑脫的,或許他想聽到的,不是傷春與悲秋,不是哀痛與緬懷,而是一曲輕快又活潑的小調。
返回市區時,已是夜幕低垂。此時,已逼近年關,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途徑街角的商戶,無一不放著慶賀的歌曲。
申城是全國最為繁華的都市,也是黎景生長的地方,然而這熱鬧萬分的萬家燈火中,卻沒有一盞等待他的歸家。
這是他的家鄉,卻再沒有他的家了。
其實不止是申城,在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黎景都是永恆的異鄉人。
黎景向來不是個狠心的人。這些年他一路逃離,可那些真心對待他的故人,那些冗長的回憶,他從未真正忘記。他只是習慣了把一切封印。
他曾天真的以為,只要他不去戳碰回憶,一切都可以停留在原地。遠方琴行還在,方老師也一直在。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這世上沒什麽是經得住時間的辜負的。那些他封印在心田的故人,終會有徹底離開的一天。
黎景失魂落魄地走進出租屋附近的酒吧。他點了兩杯威士忌,厚重的泥煤味兒順著喉嚨燒灼著他的食管。
不知是因為杯中的樂加維林太過烈性,亦或是因為傷心催人醉,酒剛過半,黎景的視線便已經模糊起來,只是心卻仍是疼的。
他看著明滅的光束,醉意朦朧,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很多人的身影。他在心中默默念起著那些人的名字,有些已經多年未曾宣之於口,有些他甚至已經想不起對方的聲音和樣子,只剩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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