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ent Bar位於長海中路,與古鎮的“昨朝”一樣,都是黎明資本餐飲娛樂板塊旗下的產業。
兩家酒吧雖都是清吧,風格卻大不相同。Moment Bar裡沒有奪目的光束燈與激光燈,也沒有歌手演唱,就連顧客在這裡都輕聲細語的,好像生怕破壞了它安靜的氛圍。
酒吧的中央,有一個四十余歲的婦人拉大提琴。她扎著馬尾,衣著樸素,不著粉黛。
吧台中的調酒師話不多,大多時間都沉默地靠在酒櫃前,見薑佚明來了,他靦腆地笑笑,問:“薑總,還是樂加維林?”
薑佚明微微頷首,說:“麻煩你了。”
薑佚明未在吧台多做停留,他朝酒吧內設置的半開放包房走去,掀開紗簾,下一秒就陷進了柔軟的皮質沙發中。
樂加維林很快送了上來。熟悉的燒焦瀝青味兒順著酒精的揮發衝入鼻腔,黃色燈光下,透明玻璃杯中的焦黃色威士忌折射出一道道光線,映入薑佚明的眼簾。
恍惚間,曾經的種種如煙如幕,在薑佚明的眼前鋪開。
十五年前,申城中學。
薑佚明背著雙肩包,踏入申城中學的校門。沿著橫貫校園的主乾道,他朝教學樓走去。
九月清風微涼,夾帶著桂花的清香,絲絲縷縷,沁入鼻腔。
忽然,薑佚明覺得肩膀一疼,才發現是一個俊美的男孩迎面撞上了他的肩膀。
男孩兒的聲音很悅耳,連聲對薑佚明說著抱歉。薑佚明抬眸看向他,不由得呼吸一滯——
眼前這男孩兒長得實在太好看了。
梧桐的枝丫漏出幾絲陽光,打在男孩兒的臉上,更映的他皮膚白皙透亮,倒像是在發光一般。一雙眼睛微圓,雙眸清澈晶瑩,上帝用最嫻熟精巧的技藝,勾勒出一張完美無缺的臉。
他穿著最簡單不過的白T和牛仔褲,顯得單純可愛,簡單的服飾為他平添幾分親切,削弱了美貌帶來的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薑佚明著實頓了半秒,才說道:“沒關系”。
男孩兒行色匆匆,以至於薑佚明沒來得及多看他幾眼,他們就擦肩而過了。
走進教室後,同學們基本已經到齊了。薑佚明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找了個位置坐下。
幾分鍾後,班主任林老師走進教室,先是強調了申城中學的諸多注意事項,又苦口婆心地勸告同學們好好學習,把握時間、把握機會,認準高考一個目標。
等到這些老生常談的話講完,林老師拿出一張花名冊,按照入學成績,讓同學們依次上台自我介紹。
薑佚明是以全市前十、全班第一的成績考入申城中學的,自然而然第一個被林老師點了上去。
他快步走上講台,說:“大家好,我叫薑佚明,未來的三年希望與大家相處得愉快,一起學習、共同進步。”
……
班上足有六十個人,薑佚明坐在台下,攤開課本,一邊預習著功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同學們的自我介紹,並不上心。
直到同學們的自我介紹快要結束時,教室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薑佚明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才發現剛剛在林蔭道下與自己撞上的那個男孩正匆匆走進教室。
那男孩兒本想直接找個位置坐下,卻被班主任叫住,責怪道:“來這麽晚。班上六十個人,就剩你沒做自我介紹了,快跟同學們介紹介紹自己。”
男孩兒笑了一下,漏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他站在台上,大方地說:“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我叫黎景,未來請大家多多關照。”
薑佚明一瞬不瞬地看著講台上的黎景,心臟猛地跳了幾下,旋即恢復如常。
他低頭看著英語書,熟悉的單詞和句子不知怎的忽然變得晦澀陌生起來,他看了半天,卻什麽都沒記住。
半響過後,薑佚明默默想著,原來他叫黎景。
申城中學的軍訓很嚴格,但凡是參加過軍訓的同學,非得脫層皮才行。新高一的同學們一齊站在陽光下暴曬,個個兒在心裡叫苦連天,唯獨黎景,因為哮喘而逃過一劫。
黎景一開學就遞了醫院開的證明,他不宜軍訓,甚至連體育課和跑操都不能參與。
別的同學在操場上、在烈陽下揮汗如雨的時候,黎景只需要坐在樹下看著。更要命的是,當時班裡的女生偏偏最愛與黎景一起玩兒。
那時候,班上男生們對黎景既是羨慕,又嫉妒,私下裡聚在一起時,甚至會講些黎景的壞話。
除了薑佚明。每當薑佚明聽到別的同學用嬌生慣養、好逸惡勞、搞特殊,甚至是小白臉這樣的詞匯形容黎景時,他總會板著臉,嚴肅地說,哮喘不是鬧著玩兒的,會死人的。
——薑佚明的父親,正是因為嚴重哮喘,喪失了勞動力,只能在小超市做做理貨員,賺著微薄的薪資。而薑佚明無緣見面的姐姐,更是死於哮喘病發作。
礙於薑佚明“第一”的身份,同學們自然要賣個面子,於是“哦哦哦”了幾聲,迅速將話題扯開,不再對黎景品頭論足。
黎景打小經歷慣了這些,自然知道男生心裡的這點兒小九九。
於是,他有意向同學們施舍自己廉價的善意,比如在上課前給因為跑操而大汗淋漓地同桌送瓶飲料,或是給因為來不及吃早餐而饑腸轆轆的前後桌帶些精致的點心、零食。
這些善意對出身優渥的黎景而言甚至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但對於十五年前剛剛步入高中的同學們而言,卻是恰到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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