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拍了拍他的手臂:
“行刑時間定在了28號,你想去觀刑嗎?”
江硯雖然不是行刑的法警,也不是監督執行的檢察院的工作人員,但是畢竟算是辦案刑警,行刑當天是可以在現場的。
江硯摘下了口罩,緊繃的面部線條顯得人更瘦了一些:
“去,去看看這老小子是怎麽被崩開花的。”
這幾天津市連天的下雪,降溫了不少,28號這天早晨沈易醒了也賴在江硯的身上不肯起來,江硯好笑地揪了揪他的頭髮:
“再不起要遲到了啊?”
沈易這才坐起來,打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他知道今天江硯要去觀刑,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
“要不要我今天請假陪你?”
江硯起身就聽到這句話,轉頭看到沈易眼底的擔心,心像是被羽毛拂過一般熨燙,他笑了一下:
“幹嘛?還怕槍.決現場把我看出心理陰影啊?”
沈易自然知道他不會害怕槍決,別說是看了,這人還親手擊斃多歹徒呢,只是他覺得今天這樣的日子他似乎應該陪在江硯身邊,他什麽也沒說,江硯也能明白他的心情,他輕輕扯了一下沈易的手指:
“沒關系,到現在一切都已經清楚了,我不過是想親眼看當年害我我爸的凶手被槍決了卻一個心願而已。”
這麽多年這件事兒一直都壓在他心底,如今犯罪者伏誅,他的生活終於可以向前看了。
今天江硯穿了沈易送給他的那件黃色的羽絨服,出門之前還被沈易圍了一條加厚的羊絨圍巾,這一身在槍決現場眾多法警和檢察院的人中亮眼的獨樹一幟。
被拉上刑場的蝰蛇走路甚至都在發抖,短短一個月不見,那個從前陰狠毒辣,似乎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的毒.梟此刻就像是一個被抽乾所有精氣神的破布袋子,那雙陰篤的老眼中此刻也只剩下了所有死刑犯一樣呆滯恐懼的目光,那是人類對死亡天然的恐懼。
北風呼嘯夾雜著雪花落在早已掉光葉子的枯枝上,刑場是郊區的一個山坳裡,入目一片蕭索,江硯一身暖黃色的羽絨服與這裡的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分外灼眼。
在確認刑犯身份的時候,蝰蛇的目光落在了此處最顯眼的人的身上,他想從江硯的臉上看到那股恨,扭曲的心讓他想要從那些死在自己亡魂的親屬眼中看到恨意和怒火,就算殺了他又能怎麽樣?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活不過來了,他想看他們費勁一切卻還是無法挽回的樣子,那會讓他覺得他成功了。
但是江硯的臉上無悲無喜,細看那道落在蝰蛇身上的目光只有看著髒東西的厭惡和惡心,好像在看一隻陰溝裡被人拽出來的蛆蟲一樣,蝰蛇睜大了眼睛,眼底的血絲甚至像是要迸發出來一樣,他想要喊叫,但是周身緊張的肌肉卻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江硯就靜靜的站在那裡,像是在欣賞他死前的醜態,這樣的神態才是對蝰蛇這種人最大的打擊。
槍聲響過,殷紅的鮮血從胸膛湧出,一切都結束了。
江硯甚至沒有再多賞他一眼,轉身走出了刑場。
第94章 正文完結
沈易下午是坐門診,他知道蝰蛇在下午三點半槍決,他有點擔心江硯,但是下午患者多,還有不少是上午的檢查出來結果回來複診的,別說是拿起手機問一下江硯的情況,就是連個廁所都沒去上。
外面的雪一直沒停,下了門診他將這白大褂直接脫下來,讓實習生幫忙帶回辦公室就直接換上了自己的羽絨服,連拉鎖都沒來得及拉就直接出了門診大樓,混著雪花的寒風迎面吹過來,激的沈易一個哆嗦,他趕緊裹好衣襟,一抬頭就看到了停車場那個斜倚在車門邊的身影。
江硯一身奶龍色在停車場分外的顯眼,短款的羽絨服襯的人比例更好,沈易快步跑過去,還沒到江硯身邊就連珠炮似的開口:
“怎麽不在車裡等?大冷天的在外面亮什麽相呢?連個口罩都不戴。”
這一下午江硯心情說不上多好,雖然蝰蛇伏法了,但是心裡也沒有想象中的暢快,死了又能怎麽樣呢?他爸也還是回不來了,更何況那老東西還苟且偷生這麽多年,放在他站在這裡,很努力的回想小時候的事兒,但是縱使想的再用力,當年的一切還是隨著歲月的流逝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水霧一樣,看不真切。
小時候父母的臉,實驗室中母親的骸骨,烈士陵園中的墓碑加上剛剛被槍決的蝰蛇,所有的畫面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在他腦海中不斷交錯閃現,站在這裡,身體就像是浮在雲端一樣,直到見到那個衝自己奔來的鮮活身影,江硯才如夢初醒。
“傻了?”
沈易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就見眼前的人卻驟然衝自己壓過來,江硯連著羽絨服將他抱在懷裡,肩頭一沉,江硯的下巴抵在了上面,他愣了一下,江硯其實是個情緒挺內斂的人,在外面幾乎從不會和他有什麽太過親密的舉動,那點兒小心思都是留到家裡才肯耍。
就像是從來也不撒嬌的孩子忽然撒嬌了,那殺傷力還是稍微有點兒大的,身上沉甸甸的重量讓沈易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好了,不說你了。”
耳邊是那人悶悶的一聲:
“嗯。”
想來大仇得報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暢快的,畢竟,傷害就是傷害,不是犯罪分子伏誅就可以完全抹殺的,沈易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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