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大的雪,不知道能不能壓滅一場大火。
元明忽然有點煩躁,轉身走了,沒等他進屋,院子門吱呀響了一聲,他回頭看,是嶽寒松回來了,見他站在外面,好像松了口氣。
“怎麽站在外邊,曬太陽呢,”嶽寒松走過去繞過元明推開了門,“餓了吧。”
元明嗯了一聲,跟他進了屋,嶽寒松先去拾掇了下爐子,把火燒旺了,然後洗了個手,看著元明,然後衝爐子旁的地瓜揚了揚下巴,“怎麽就吃了一個?”
“你吃。”元明聲音還是很小。
“什麽?”
“你累,給你吃。”
這下嶽寒松明白了元明的意思,不免心軟,覺得這小啞巴還真是懂事,又聽話,他甩了甩手,說:“我不吃,給你留著下午吃,我這就去做飯,能吃辣嗎?”
元明搖了搖頭,嶽寒松沒說什麽,一頭鑽進了廚房。
米缸裡的米不多了,嶽寒松便烙了幾張餅,還往裡放了點糖,他看元明的臉色還是不太好,得好好補補,炒了個青菜後去窗戶外邊扯的麻繩上拿了根臘腸,切了一盤放鍋裡熱。
元明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嶽寒松做飯,嶽寒松動作忙而不亂,特別利落,元明一點都插不上手,只能看著他。
“這臘腸是我自己做的,幸虧今年沒放辣椒,不然沒法給你吃了,而且今年做得多,過年的時候給鄰居送點,咱後邊那個張哥家,家裡五個孩子,一年都吃不上幾回肉,這能成嗎,他家那老大都抽條了。”
嶽寒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掀開鍋蓋把熱氣騰騰的盤子端出來,走到元明跟前,拿了一塊腸吹了吹,遞到他嘴邊,“嘗嘗好不好吃。”
元明又吹了兩下,這才吃了,嶽寒松切得厚,一大塊放進嘴裡嚼一下全是肉香,元明嘴巴油亮亮的,眼睛也放光,飛快點頭,“好吃。”
“拿著吃去吧,”嶽寒松笑了,把盤子給他,“開飯了。”
青菜和餅都早就放在爐子上熱著了,元明都端到吃飯的桌子上,拿起筷子回頭看嶽寒松怎麽還不來吃飯。
嶽寒松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裡還端著個碗,冒著熱氣,他把碗放到元明面前,是一小碗雞蛋羹,淡黃色,看著很嫩,上面用杓子劃了兩道口,倒了幾滴香油,這一碗雞蛋羹一點不比臘腸香味少。
“給你補身體的,雞蛋最有營養了,先吃了雞蛋羹再吃肉。”嶽寒松把一個杓子放到碗裡,拌了幾下,把雞蛋羹搗成塊,“快吃,等會就涼了,不能吃涼的。”
碗裡的雞蛋羹最少也應該是用兩個雞蛋蒸出來的,元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聽話地接過杓子,先吃雞蛋羹,連吃了幾口,嘴裡鼻子裡都是很香很香的雞蛋味,然後他舀了一塊大的,伸出胳膊遞到了嶽寒松嘴邊。
“吃。”元明說,表情特別認真,目光特別堅定。
這麽一會兒嶽寒松已經吃下半張餅了,他下意識往後躲了一下,於是元明又使勁往前遞,嶽寒松擺擺手,“我不愛吃雞蛋。”
元明才不信他的話,舉著杓子不動,嶽寒松盯著那雞蛋羹看了一會兒,好像明白元明在想什麽了,於是低頭吃了,“行了吧,少爺?”
元明笑了一下,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後,元明幫忙收拾碗筷,嶽寒松在廚房裡叫了他一聲,元明放下東西走過去,看著他,嶽寒松笑了一下,然後彎下腰把一個不大不小的竹籃從櫥櫃裡拖了出來,上面蓋著塊碎花布。
嶽寒松掀開那塊布,元明瞬間瞪大了眼,籃子裡是滿滿一小筐雞蛋,冒著尖,是雞蛋殼很白個頭很小的那種雞蛋。元明還沒反應過來,嶽寒松拉著他走到廚房的窗戶前,拉開窗戶,元明被他推著探出腦袋,一抬頭就看見麻繩上晾的十來根臘腸,中間還有兩條臘肉。
元明把頭收回來,看著面前似笑非笑的嶽寒松,沒說出話,沒一會兒,他忽然抬起手轉向另一旁的米缸,嶽寒松的目光跟著他的手移過去,他走過去打開米缸看了看,還剩個底。
怪不得這小啞巴以為自己揭不開鍋吃不上飯呢,嶽寒松歎了口氣,把窗戶關上了,舀了幾杓水準備洗碗。
“你不知道村裡的人家裡都有糧倉嗎?”嶽寒松問。
元明搖頭。
嶽寒松說:“我們吃的米和面都是自己種的,吃一部分賣一部分,但是啊,這糧食不是一年四季都長的,那怎麽辦呢?”
元明眨了眨眼。
“那就要每年收起來以後曬乾,放糧倉裡存起來,吃的時候去拿。”嶽寒松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後在元明的臉上劃拉了一下,留下一道水跡,“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哪家的嬌貴少爺,張嘴就有飯吃的那種,是不是?”
元明抬手擦了擦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看起來不怎麽高興,嶽寒松又捏了一下他的臉,笑了起來,“不愛聽啊?我就是告訴你,你現在身體不好,就得吃點好的補補,反正吃不了兩天我就送你回家了,況且你扒拉的那幾口飯還沒我以前養的狗吃得多,少瞎操心。”
“我就是撿了個小貓小狗的回來,也會好吃好喝的伺候好了,更別說你是個人了。”
元明摸了摸被捏紅的臉,心想,幹嘛拿我和小貓小狗比。
他不說話,嶽寒松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看出他在想什麽,又說:“你不是小貓小狗,你是個小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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