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魚肉白花花的碗,全都在這明晃晃的光裡。
晏溫吃的香,不顧魚肉燙嘴,他邊斯哈抽氣邊抿出一根魚刺,唇角沾上了糖醋醬汁。
黎江白吃的就斯文許多,他撅了一小塊魚肉小心的送進口中,抿了抿舌頭髮覺沒有魚刺,這才舌根一動將魚肉咽了下去。
“香。”黎江白笑了笑,頗為捧場的用力點頭。
柳殊聽著看著也跟著笑了出來,他揉揉黎江白發頂,給他夾了一塊兒更大的魚肉:“那就行,喜歡就多吃,想吃明天接著做。”
黎江白捏出一根長魚刺放在碗邊,他咧著嘴笑,卻不出聲。
“明天還吃啊,”晏溫塞了一嘴魚,說話有些含糊,“換換唄?明天吃排骨怎麽樣?紅燒排骨。”
“明天還吃啊,”柳殊學著晏溫的語氣,回過頭來反握筷子,在晏溫腦袋上敲了一下,“中午不就吃的排骨?”
“排骨香啊,”晏溫邊嚼邊說,“要不明天不做排骨,咱燉大骨頭得了,紅燒大骨頭。”
他吃的滿臉都是,鼻尖上都有糖醋醬,柳殊好氣又好笑的抽出一張紙巾,塞進晏溫手裡,揚揚下巴示意他自己擦。
而晏溫拿過紙巾,毫不在意團吧團吧握進掌心:“行不?”
“行什麽行啊?”柳殊一下子笑了出來,重新抽了一張紙巾,在晏溫臉上胡亂抹了幾下,“做什麽吃什麽,要不你來做。”
“我哪會啊,”晏溫噘噘嘴皺起眉頭,頗有些不滿意,他眼珠子一轉瞥向了正老實吃飯的黎江白,便引著禍水往那邊兒去,他敲了敲黎江白的碗,問道,“你想吃不?”
黎江白塞了一嘴飯,聞聲抬頭,有些怔愣。
“你想吃不?”晏溫挑挑眉稍,又問了一遍,“大骨頭,想吃不?”
黎江白眨眨眼,想了還不到兩秒鍾便點下了頭:“想。”
聞言晏溫突然登時笑了出來,他拍拍手道:“行!”接著他又看向柳殊,頗為得意地說:“明天吃大骨頭哈,這可不是我一個人想吃。”
忒臭屁了,臭屁的黎江白都看不下去,他悶下頭去吃飯,不想卻被人踹了一腳,他微微彎腰往桌子下看去,只見晏溫正懸空晃蕩著兩條腿。
“可我得回家了,”黎江白小聲說,“我媽媽一個人在家,我得回去看看她。”
一句話說完叫柳殊動作一頓,筷子上的魚輕輕晃了晃,黎江白不說他都快忘了小孩兒家裡還有個整日酗酒的母親,這大半天家裡都沒有人,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窗外雨小了些,路燈穿透盈盈水光落在天花板上,暖亮的燈光將水光隱了去,只剩下輕緩蕩動的波紋。
這是個很麻煩的事情,柳殊私心並不想管別人家的家事,可黎江白小小一個人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回家還要照顧一個喝的爛醉的成年人,沉重的擔子叫柳殊瞧著心疼,尤其是黎江白身上那青青紫紫、新新舊舊的淤痕,更是讓人揪心。
黎江白不知道柳殊所想,隻低頭吃飯,杓子刮過碗半粒米都不剩下,他垂著脖頸隻抬起眼,水潤的眸子裡透著小心,他說:“我可以帶點剩飯回家嗎?我媽媽應該還沒吃飯。”
轟隆一聲雷聲大作,方才小下去的雨這會兒又變得急,好像要將整個夏天的雨都堆在這一天下完一樣,澆得人心裡頭都潮濕沉悶。
柳殊有心留黎江白,可不論他怎麽留,黎江白都只是搖搖頭,說家裡不能沒有人看著,說他媽媽還在等他。
沒法子柳殊只能說送他回去,並在黎江白離開前重新做了幾道菜,還有小一鍋粥,被他放進兩個飯盒裡。
“走吧,你拎一個飯盒,我給你打傘,”話音未落柳殊看了看窗外,外面雨太大了,估計打傘也不頂用,“算了還是穿雨衣吧,小溫有兩件,剛剛好。”
黎江白聽話地接過飯盒,他說:“謝謝叔叔。”
他沒見過這麽好的叔叔,看大門的妗子對他也好,但也不會留他吃飯過夜,柳殊就像是寒冬臘月裡的一捧火,看著燃得不旺,卻格外暖和。
柳殊去拿雨衣,黎江白就看著他的背影。
“明早我我去找你吧,咱倆吃早飯去,”晏溫突然說,“我學校那邊兒那家早餐店的豆漿很好喝,你去過不?”
音落黎江白想了想,然後點點頭,晏溫見著咧嘴一笑,正想說些什麽,就見黎江白又搖了搖頭。
“啊?”晏溫有些懵,他不解道,“你這是去過還是沒去過?”
黎江白說:“路過過早餐店,但沒進去吃過。”
“那就是沒去過唄,沒去過你點什麽頭啊,”晏溫說,“這樣,明天我爸上班,沒空給我做早飯,我早上起來就去你家找你,咱一塊兒吃早飯去。”
他自個兒就決定了,沒給黎江白說話的機會:“就這麽定了啊,我明早敲門你可得給我開門啊,不許起不來,中午我爸不回來,咱們吃完早飯就去你家,等晚上我爸下班再一塊兒回來吃飯,然後吃完飯還能去逛…”
晏溫正暢想著,唇角越抬越高,卻不想黎江白倏然瞪大了眼,急聲將他打斷道:“你不能來我家。”
黎江白聲有點大,說完屋裡都靜了,晏溫登時默了聲,他有些怔忪的看著黎江白,想不出小孩兒為什麽這樣抗拒。
“我可以陪你吃早飯,但你不能來我家,”黎江白收了收聲音,將瞪起的眸子也收了回去,“你沒有午飯吃的話我可以做完了給你送過來,但你不能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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