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你現在這份壓力都受不了的話,以後到了社會上又怎麽辦呢?”
“你是大學生了,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啊。”
男生之前一直沒有反應,但聽完這兩句話,忽然開始顫抖起來。
楚孑趕緊對老員工做出噓的手勢,不讓他再繼續說了。
換上便裝的消防員還在找著牢固的位置系安全繩,但那位男生忽而起身。
“對不起,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男生哭了,淚流滿面,“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學不會了。”
“千萬別這麽說!”楚孑喊道,“能學到今天已經很好了,你已經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不要放棄,好嗎?”
男生聽到這話,抬頭看向楚孑,眼眶中有淚光滾動。
某一瞬間,楚孑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千萬種情緒,其中有一種,名為希望。
但那道光極快的滅了。
“對不起,對不起......”
男生說完,闔上了眼,將千萬種情緒關在了自己的身體裡。
然後,他向後傾倒,如同一根在風中顫抖的蒲草一樣,墜了下去。
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糟糕!”
電光火石之間,那位消防員也躥了出去。
而在他身後,楚孑也竄出了人群。
就在男生失去重心的一瞬間,消防員拽住了他的雙腿,自己的半個身子卻也懸空。
幸好,在他的身後,楚孑抓緊了繩子。
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並不輕,但楚孑死死地抓住繩子,用雙腳踩在凸起的通風井口,靠著手臂和腰腹的力量,將二人向上拽著。
旁邊的消防員也在幾秒之內做出反應,這才和楚孑一起,將消防員和墜樓的男生拉了回來。
二人落回天台地面的一刻,楚孑才松開手。
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雙手已經都被磨破了,伸出血來。
消防員喘著粗氣,卻仍沒松開拉著將男生,再也不讓其掙扎半分,嘴裡連道:“好啦好啦,沒事的,都過去了哈。”
周圍響起掌聲,而楚孑見到有不少人拿出了手機,似乎是想拍下這一刻。
楚孑也不再管滲血的雙手,快步也走上前,脫下外套包在男生身上,擋住後面圍觀群眾的相機。
然後,他半跪在地,緊緊抱著瑟瑟發抖,已然淚崩的男生。
男生渾身冰涼,如同一塊沒有生命的死玉,唯有啜泣和顫抖才讓楚孑感受到他的確是個活物。
楚孑不知道此刻還能說些什麽,所有語言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蒼白孱弱。
他只能暗暗加大擁抱的力度,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熱量,哪怕一絲也好,傳遞給這位男生。
*
與當時的轟動相比,這件事的後續處理幾乎悄無聲息。
男生被家長帶去了醫院治療,不知道結果如何,而輔導員也只是找到了楚孑,詢問了當時的情況,便說要和校領導討論嘉獎情況,讓楚孑最近低調行事,僅此而已。
而最終,學校也隻發了一則曖昧不清的通告,說某同學站在樓頂的時候險些失足墜落,呼籲大家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險的地方,從官方角度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再之後,不論是考研還是考各種從業資格證,寒冬臘月的考試季也到了,同學們也無暇再關注這麽多。
這件事似乎就成了璞蘭大學的校園傳說之一。
走在路上、食堂裡、甚至宿舍睡前的座談會,時不時還能聽到討論這件事的聲音——
“誒。那天你看見圖書館跳樓的男生沒有?”
“聽說他叫王越洋,是金融系的!”
“什麽呀,我聽說這人姓劉,是金融二班的!”
“……”
這件事起初還是“金融系男生不堪學業重負,走上天台”,但隨著校園內各路公眾號、論壇不斷地討論,漸漸變成了“金融系男生被分手”、“金融系男生賭球失敗”、“金融系男生炒股賠光學費”等等版本。
而多虧了那天楚孑緊緊把男生抱在了懷裡,擋住了後面的一切鏡頭,這才讓男生沒有一張高清大圖流出。
這種話題,就連殯葬班這種校園的邊緣專業也沒有放過。
自從知道那天404的四個人就在現場之後,班裡各種人就總是暗搓搓地向四人發問。
生命文化課之前,還有幾個男生在討論這件事。
“要我說,他肯定不是真的想死,要不早就跳下去了。”
“就是啊,我覺得我們國家消防就不應該來救這些要自殺的人,這不是浪費公共資源嗎?”
“連死都不怕怎麽還怕活著呢,真是不懂!”
楚孑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們說的似乎沒錯,但那位瀕臨極限的同學,難道錯了嗎?
救他的消防隊小哥,難道錯了嗎?
如果都不是的話,這件事的問題到底是什麽呢?
魏益豐教授進入班級後,前排幾位同學還在討論這件事的同學立馬收聲。
反倒是魏教授輕輕笑了一下,問道,“同學們都知道前幾天圖書館的那起墜樓事件吧?”
全班同學同時愣住。
這是可以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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